唐夫人道:“唉,真不知道大王是怎麼想的,這宮中清清靜靜不好嗎?”羋月道:“大王考慮的是天下這一盤棋,後宮的人過得是不是太平,實在是沒有什麼要緊。說句過頭的話,這天底下,又有誰是真能得太平的? 便是周天子,也未必太平。”唐夫人道:“所以,妹妹,你我在宮中,更是要小心了。”羋月沉默片刻,道:“夫人說得有理。”唐夫人道:“妹妹意欲如何處置?”羋月道:“夫人,容我想想。”唐夫人輕嘆道:“好吧,這件事,是得好好想想。”唐夫人出去了,羋月陷入了沉思。直至天色已晚,宮中點起了燈樹。女醫摯走進房中,為羋月診了脈,喜道:“季羋,你的身體已經好多了,若用心安養,必能夠儘快恢復。”羋月忽然問道:“醫摯,你見過子歇了,他怎麼跟你說的?”女醫摯道:“他說他會想辦法與你相見,叫你不必擔心。”羋月問:“他有沒有說,是什麼辦法?”女醫摯道:“他沒有說。”羋月嘆道:“他在咸陽人生地不熟的,我就怕他胡來,反而打草驚蛇。”女醫摯詫異道:“怎麼了?”羋月道:“你可知道,今天有兩撥人同我說,有楚國故人想見我。”女醫摯吃驚地道:“兩撥人?”羋月道:“是啊,他不應該這麼不謹慎啊。這兩撥人中,必有一撥是假的,甚至很可能兩撥都是假的。所以醫摯,我必須趕緊出宮去見他,否則再拖下去,我怕會被人察覺,更怕會讓他陷入險地。”女醫摯很擔心,問道:“那,您打算如何見他?”羋月苦笑道:“就算我要見他,也不能讓他入宮,否則宮中若有變故,豈不是連累大家?”女醫摯道:“季羋想出宮?”羋月沉吟道:“昔年大王曾帶我出宮,並給我一塊令符,說是四方館初一十五皆有學辯,讓我有空可出去聽聽。如今是初七,就約本月十五,我出宮與他見面。”女醫摯道:“不行,您如今剛生完孩子,才滿月不久,身體還未恢復,此番出宮,豈不是明晃晃地招人注意嗎?”羋月毅然道:“再隱秘的行動,只怕都瞞不過成日愛躲在陰處的魑魅魍魎。子歇入宮,若被揭破,他必有事,我也脫身不得,牽連更廣。我若出宮,有什麼事只在我一身,不會牽連他人,子歇亦不會有事。”女醫摯大急道:“可是,您若猜想會出事,那就不見為好,還是算了吧。”羋月咬牙道:“若不見他一面,我死不瞑目。”女醫摯猶豫道:“可是,其他人呢?”羋月冷笑道:“我自有辦法。”次日,屈氏再來,羋月便告訴屈氏,本月十五,她會借四方館學辯之事出宮,日昳時分,她會到黃歇下榻的逆旅與黃歇見面。屈氏離開之後,便將此事告訴了沅兮,沅兮當面應承就去通知黃歇,轉眼便將此事告訴了孟昭氏。孟昭氏又將此事告訴了羋姝,當下一行人自以為得計,便在等候著事情的發生。而此時,庸芮亦接到唐夫人訊息,將此事告訴了黃歇:“本月十五,她會借四方館學辯之事出宮,日昳時分,她會到我這裡與你見面。”黃歇道:“好,我會在這裡等她。”黃歇回到自己所居逆旅之時,女醫摯已經來找他了。黃歇詫異:“醫摯,有什麼事? 不是已通知我,本月十五在庸府相見嗎?”女醫摯驚詫地道:“這麼說,屈媵人那邊,果然不是你請託的?”黃歇也是大吃一驚:“什麼,我並沒有託過屈氏!”屈氏雖是屈原侄女,他與羋月當日在屈府之時,亦曾與她見過幾面,但如今屈氏在宮中,他既已與女醫摯聯絡上,如何還會再找屈氏,徒然牽連更多的人!女醫摯頓足:“糟了,那屈媵人怎麼會跟季羋說,是你託人請她帶話,季羋還約了本月十五在此處相見……”黃歇詫異道:“那她怎麼還約了我在庸府相見?”女醫摯頓足道:“就是因為兩撥人都說,是你託人相見,所以季羋才改換了一下地點試探她們。”黃歇著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倒說來聽聽!”女醫摯一五一十地訴說著,黃歇暗自心驚。他徘徊片刻,卻又出了個主意,道:“你回頭與季羋說,她既然已經將她們分頭約出去了,這其中若有不對勁的地方,咱們索性也都不必理會了。若是有人設下陷阱,剛好是她們自己受著。教她若無事,那一日只管去四方館,平安而去,平安而回,什麼事也不會發生。”女醫摯便問道:“那您呢?”黃歇道:“我會在十五之前,離開咸陽。若無事,下月十五再約在四方館相見。這個月她們撲空一次,下個月必無人注意。”女醫摯長嘆一聲:“如此一來,便又要多候一個月時光了。”黃歇忍著心中的酸澀,道:“我如今,也只是想看看她……過得好不好。若是因此牽連了她,豈非我害了她? 我是斷然不能這麼做的。”女醫摯同情地看了看他,想到兩人明明是天生一對,偏生如此被司命之神捉弄,每每好事多磨,欲近還遠。到了十四那天,黃歇見逆旅之外,有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