羋月道:“現在看看,你也沒這麼可恨了。”看著義渠王落寞地走出去,羋月心中竟有一絲離別的不捨。這種離別的情緒,到了要走的時候,似乎更加濃烈了,羋月從來不知道,當她有一天終於能夠離開義渠的時候,竟然會有這種感覺。她登上馬車,回頭看了看,見到來相送的只有青駒和白羊,不禁有些失望,問道:“小狼呢?”想了想又問道:“義渠王呢?”青駒便道:“大王說,不想見你。還說,你要走,就不許你帶走小狼。”羋月心中暗歎,她這次回咸陽,亦是前途未卜,這些日子她與義渠王的相處,亦是看出這人嘴硬心軟,恩怨分明,不是會虧待小狼的人。若是她終可了結咸陽之事,帶著魏冉去齊國前,再到義渠接走小狼,也是可以的。見著羋月登上馬車,在秦人的護衛下一路東行。遠處的山坡上,義渠王帶著小狼,站在高處,遠遠地看著羋月的離開。義渠王冷笑一聲,對小狼道:“你看,她說得那麼好聽,卻頭也不回地把你拋下了。”他心裡不高興,便要叫個人來陪他一起不高興。她既然喜歡這小狼,那他便要這小狼同他站在一起送她遠走。小狼滿心不服,苦於說不出來,又被身高力壯的義渠侍衛扼住雙臂動彈不得,只能在喉嚨裡發出嗚咽的聲音。這時候他倒有些後悔,若不是滿心裡抗拒排斥羋月教他說話,此時也不能聽著這人胡說八道,詆譭他的姐姐。花。霏。雪。整。理。義渠王喃喃道:“我把你留下來,你說她以後會不會來看你呢?”小狼卻只呃呃地叫著。義渠王道:“她說她在咸陽還有一個弟弟,你又不會說話,估計她見到她的親弟弟,就會忘記你了!”小狼被他這話說得實在氣壞了,這一急怒之下,原來在口中盤旋多日一直無法說出口的話,竟在此時忽然衝口而出道:“阿姊——”雖然聲音含糊而破碎,但這一聲尖利地聲音還是劃破了長空,甚至遠遠地傳到了草原,傳到了秦人車隊,也傳到了馬車中的羋月耳中。羋月坐在馬車上,忽然聽到遠處傳來的這一聲破碎呼喊,雖然聽得不清,但似乎下意識地就認為是“阿姊——”她忽然鑽出馬車道:“停一下。”庸芮過來道:“怎麼了?”羋月道:“我好像聽到有人在叫我阿姊……”庸芮道:“剛才那一聲是人叫啊,我還以為是狼吼呢?”羋月一驚:“狼吼?莫不是小狼?”她連忙下了馬車,站在車前,手作喇叭狀大聲地向遠處呼喚道:“小狼,是你在叫我嗎?小狼——小狼——”山坡上,小狼只能一聲聲叫著道:“阿——姊——”聲音卻變形得厲害,半似狼吼。羋月看著遠方大呼道:“小狼,你快點長大,學會說話,我以後會再來看你——”草原上,只有一陣陣似狼非狼的吼聲傳來。 大婚儀行行復行行,走過了草原,走過了高坡,走過了山川,走過了城池,羋月等一行人的馬車終於可以進入咸陽城。羋月好奇地挑起簾子向外看高大的城門,輕軒吁了一口氣,這便是咸陽城了啊。咸陽始建於夏,屬禹貢九州之雍州。周武王滅商,封畢公高,畢地便是今日之咸陽,後秦孝公遷都咸陽,至今也不過數十年而已。咸陽自行商君之法,人員往來,便要以符節為憑,張儀取了自己的銅符,讓軍士去關門驗了,便從專用通道進入。那軍士驗過銅符,便捧著回去要送回給張儀,羋月卻正於此時掀簾,忽然見那軍士手中的銅符,啊了一聲道:“你手上捧著的是什麼?”此時庸芮正騎馬守護在馬車邊,見狀便問:“季羋,怎麼了?”羋月便問:“那是何物?”庸芮答道:“那是銅符,持此符往來車輛免查免徵。”羋月哦了一聲。庸芮問道:“季羋在何處見過此物?”羋月搖了搖頭,笑道:“沒什麼。”當下無話,一路到了驛館,與羋姝相見。羋姝早已經相迎出去,拉著羋月的手,淚盈於眶,半晌終於一把將羋月拉進自己的懷中道:“我不知道有多後悔,讓你代我衝出去。我每天都在後悔,小冉也天天哭著要阿姊。後來知道你還活在,在義渠人的手中,我就說不管花多少代價我也要把你救回來。天可憐見,終於讓你回來了,回來就好,我們再也不分開了。”羋月深深一拜道:“多謝阿姊贖我回來。”羋姝嗔道:“你我姊妹,何用說這樣的話來。你為我冒死引開戎人,我又當怎麼謝你?”說著拉了她的手坐下,說起自己到了咸陽,求秦王駟相救之事,因義渠人草原遊牧,大軍圍剿不易,且此時必會提高警惕,如若一擊而中,反而連累羋月性命。因此提出派人贖她,張儀因剛剛入秦,自告奮勇與庸芮一同前行。說完之後,看著羋月,忽然感嘆:“我本允了你與子歇一起離開,可是如今子歇不在,你如今孤身一人,又當如何著落?”羋月沉默不語。羋姝想了想,又道:“這些日子我一直想著你回來了,又當如何安排。思來想去,你如今也只能隨我一起進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