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的衣服上早被她揉搓成一團皺,上面還盡是她的眼淚鼻涕。到了最後,她終於累了,倦了,一句話還未說完,忽然就睡了過去。黃歇看著她的睡顏,第一次看到她睡得如同嬰兒一般,臉上還沾著淚水,嘴角的笑容卻是如此燦爛。看著她,他心頭酸、疼、憐、愛,五味攪成一團。他輕輕地吻了吻羋月的睡顏,低聲道:“皎皎,睡吧,你睡吧。過去的一切,都已經隨風而逝,從今以後,有我在你身邊,替你擔起所有的事情來。你只管無憂無慮,只管開心快活,只管活得象你這樣大的女孩子一樣嬌縱任性。我會疼你、惜你,一生一世……在上庸城又過了三天,這三天裡,羋月似乎換了個人似地,與黃歇寸步不離,撒嬌使性,甚至全然不避旁人眼光。魏冉也已經接了過來,羋月對羋姝解釋,這是她母族的一名錶弟,自幼父母雙亡,她答應他父母收養於他。羋姝毫不在意,反正羋月和黃歇馬上就要離隊而去,她想做什麼,她的行程中有誰,又與她何干?三天之後,直到羋姝身體完全康復,此時楚國公主的車隊,才重新起身出發。這次行程便比入上庸城快了許多,甘茂雖然為上庸城耽誤之事而心中不悅,但見隊伍速度加快,一直黑著的臉色才稍有好轉。從上庸到武關,一路卻是荒涼高坡,黃土滾滾,西風蕭蕭,殺機隱隱。羋姝的馬車,在隊伍的正當中,最是顯眼。因為天氣炎熱,馬車的簾子都掀起來透風,但兩邊自也是侍女內監簇擁,秦國軍士,便走在隊伍前後。此時羋姝的臉色已經大為好轉,但依舊還帶著些蒼白,她靠在玳瑁的懷中,珍珠為她打著白色羽扇。羋月坐在距她的馬車最近的另一輛馬車中,魏冉靠在她的膝邊,她微笑著打著竹扇,看著在馬車邊騎馬隨行的黃歇,只覺得一片心滿意足,嘴邊的笑容,怎麼也收不住。為什麼要收住呢?多少年她在楚宮步步為營的日子已經結束,從此天高雲闊,自在逍遙,她再也不用剋制了。魏冉問道:“子歇哥哥,我們什麼時候到咸陽啊?”三人同在一輛馬車上,羋月與黃歇打情罵俏,魏冉便在一邊時而取笑,時而爭寵。一會兒要與羋月爭黃歇哥哥的疼愛,一會兒又要與黃歇爭姐姐的呵護,忙得不可開交,這清脆的童音在枯燥的行程中也添了許多樂趣。黃歇回頭笑道:“今晚我們就能到武關了,入了武關下去就是武關道,一路經商洛、藍田,直到咸陽都是官道,不會像現在這樣顛簸難走了。”魏冉又問:“那我們到了咸陽就分手嗎?”羋月答道:“是啊,到了咸陽城外,看阿姊進了咸陽我們就走。”魏冉奇道:“我們為什麼不進咸陽城啊?”羋月自不能同他解釋進咸陽的不便之處,笑著對他道:“我們不去咸陽,去邯鄲好不好。邯鄲城更熱鬧呢。”魏冉喜道:“是不是那個邯鄲學步的邯鄲城?”羋月笑道:“是,邯鄲是趙國的都城,我們不止要去趙國,還要穿過趙國去齊國。我們看看邯鄲有多繁華,邯鄲人優雅到什麼樣會讓那個燕國壽陵的人學步到連自己走路都忘記了。我們還要去泰山,看看孔子說的登泰山而小天下是什麼樣子,還有傳說中的稷下學宮,子歇哥哥就可以與天底下最出色計程車子交流。然後我們再去燕國,再還聽說燕國那邊冬天冷得鼻子都能凍掉呢……”魏冉天真地道:“那燕國豈不是大街上都是沒有鼻子的人了?我們可不要去燕國。”黃歇笑了:“那只是一種說法而已,我們再去齊國如何?”羋月也笑了:“我早聞稷下學宮的諸子辨論之盛況,心嚮往之。”黃歇也悠然神往:“是啊,各國的學宮和館舍,都聚集了來自列國計程車子,大家在此交流思想,辨論時策。所以列國士子自束髮就冠,欲入朝堂之前,都要遊學列國,如此才能夠得知百家之學,諸國之策。如此,則天下雖大,於策士眼中,亦不過數之如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