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懷疑過,是不是生母已經在父王去世的時候死了,而莒姬不願意她姐弟二人傷心,所以才說“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不知道在哪兒,也不知道何時回來。對於生母,這是她的隱痛,不敢去觸碰,埋在了心底最深處。她不是不曾想過,“待我長大了一定會去尋找到她的下落”,但是卻不曾想過是這個時候,忽然之間,有人這麼惡狠狠地將她心底的傷口被撕裂開來,指著她說,你的生母沒有死,她一直活著,而且滿宮的人都知道,她象螻蟻一樣地活著,在“西市”這種卑賤的地方,象個笑話似地活著。她和她的弟弟,成為這個宮裡的笑話有多久了,是不是滿宮裡的人都在對著她指指點點,說道:“看啊,那個人的生母在市井之地淪落,她還滿宮昂著頭呢……”甚至不免想,是不是屈子也知道,是不是黃歇也知道呢……一想到此,心裡頭更是如百蟻齧咬一般,恨不得立刻就能夠知道生母的下落,什麼三個月,誰知道是真是假,三個月以後,若是她再同自己說一聲“不知下落”,那自己豈不白白又失去了三個月的時間。思來想去,心裡越發不定,素性趁著自己還是獨自一人在外,乾脆不回高唐臺,徑直又跑去了南薰臺。雖然屈原出使齊國,然而黃歇陪伴太子橫讀書,還是經常會去南薰臺中。因為她素日在南薰臺中常來常往,雖然身著男裝,幾個小侍童又經莒姬早就打點過,也知道她是公主身份,她便悄悄候在外頭,見到一個相熟的小侍童經過,便叫他喚了黃歇出來。她呆在南薰臺右邊的梅林之中,等著黃歇出來。過不得多久,黃歇便獨自匆匆而來,見了她喜道:“我正思忖著你回了宮,必是沒有辦法時常出來,沒想到這麼快就可以見著你了。”說著正要拉她,羋月轉身避過,卻道:“子歇,你可願意相助於我?”黃歇不假思索地道:“自然願意!”羋月直視他的雙眼,道:“哪怕是得罪大王,得罪威後,你也不懼?”黃歇心中微一咯噔,然此時卻不容猶豫,立刻道:“是。”羋月的眼淚忽然流下,黃歇慌了神,連忙拉著她的手不停地勸她道:“你怎麼了,你說話啊,你到底要我怎麼做,你只管說,我一定幫你做到……”羋月忽然撲到黃歇的懷中放聲大哭,黃歇更加手足無措了,又不敢抱,又不敢鬆手,只扎煞著兩隻手不敢有任何動作。只覺得胸前一陣溫熱,一陣溼潤,又一點點滲入層層衣襟之內,滲入肌膚。那一刻他面紅耳赤,心跳得飛快,卻是連氣息都要屏住,生怕喘氣大了,也是玷汙了佳人。羋月自入宮以來,目睹楚威後的惡意,目睹女葵捱打,在羋姝面前的小心翼翼,面對羋茵的惡意,到知道生母下落的焦急憤怒,到對莒姬的信疑兩難,這種種的一切,竟是無人可言,無人可訴,也唯有在此刻,在黃歇面前,方能夠放聲一哭。黃歇僵在那兒,只能低聲反反覆覆地說著道:“不要哭,有什麼事告訴我,不管什麼事,我都一定助你……”聽著她的哭聲,卻只覺得心都要碎了,只恨自己竟不能如神人一般一眼可以看透她的心事,然後一舉手一抬足就為她排憂解難,將那些惹她難過的人統統給踢進汩羅江裡頭去。羋月哭了好半晌,這邊收淚,卻見黃歇僵立當場,連脖子都紅了,胸前衣襟還溼了一大片,不禁臉一紅,低聲道:“多謝師兄,把你衣服弄溼了,對不住。”卻見一條絹帕已經遞到自己面前,正是黃歇所遞。黃歇遞出絹帕,卻又有些窘迫,只覺得自己日常用的絹帕太過簡陋,竟似不配遞到佳人面前,遞到一半,待要收回,羋月卻已經取了絹帕,捂在臉上。黃歇心頭狂跳,這絹帕中猶帶著他的體溫,卻被她捂在臉上,頓時覺得衣襟打溼的地方也變得火熱起來。羋月擦去涕淚,黃歇眼巴巴地看著她,等她開口,卻不想她居然轉頭就要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