玳瑁自己卻也有些心虛,楊氏素來甚是奉承楚威後,對玳瑁這等心腹也是刻意交好,向氏之事,原也是自己與楊氏聊天無意中說出,這等事情若是洩露出去教楚威後知道,在楚威後心情不好的情況下,不免人人都要被遷怒出氣。只得教訓了幾句楊氏,又警告性地將楊氏所指侍女皆責打一頓逐出宮去,自己卻候在高唐臺中,等羋月回來,卻看她是何等情況。羋月無奈之下,禍移羋茵,這才藉著“忽聞噩耗”而跑了出去。這情緒固然一半偽裝,一半也是真情,她忍耐了一天一夜,再也忍不得,縱然是回頭楚威後會生各種是非,但她也顧不得了。她一口氣跑到離宮,莒姬也嚇了一跳,忙問道:“出了什麼事了,你如何自己跑來了?”又往她身後看,見她身後無人,詫異道:“跟你的人呢?”羋月小臉繃得緊緊地,直盯著莒姬,道:“母親,我有事,要單獨與你說話。”莒姬一怔,忙揮手令身邊的侍女退下,這才道:“你怎麼了,可是因為女葵捱打的事……”她在宮中亦有人手,前日楚威後拿女葵施威的事,她早已經知道,因也怕羋月小小年紀,不能經事,會因此出事,正自擔心,沒想到不過兩日,她居然自己跑了回來。不想羋月走到她面前,直直地跪下,道:“母親,我的生母去了哪裡?”莒姬一驚,連忙左右一看,見侍女皆已經退出,這才伸手相扶道:“你為何忽然問起此事……”她忽然想到一事,連忙握住羋月的手道:“你才回宮兩天,可是有人同你說起此事?須防這是個陷阱……”羋月卻甩開她的手,不肯起來,道:“是揚氏之女,七公主茵,昨日不忿我不肯謙讓與她,對我說,我是‘西市賤婦’之女!她說的‘西市賤婦’是不是我的生母?你說我的生母被威後逐出宮去,下落不明。既然下落不明,七公主如何知道她在‘西市’?連她都知道,你在宮中舊人甚多,如何竟是回答我‘下落不明’?我生母究竟在哪兒,你是找不到,還是不肯找?”她說到最後,聲音不禁激昂起來。“啪”地一聲,莒姬已經是給了她一個耳光,壓低了聲音斥道:“你這個樣子,是要自己作死嗎?你要死,自己去死,休要連累我和你阿弟。”羋月捂著臉,一時不敢置信,這是莒姬生平第一次打她,然而這一掌,卻也讓她冷靜了下來,她沒有說話,胸口起伏漸漸平息,忽然站了起來,轉身就要出去。“你要去何處?”莒姬叫住了她。羋月背對著莒姬,冷冷地道:“既然夫人不肯替我尋我生母,那我便自己去尋。有‘西市’二字,我便不怕尋不到人。”“你——”莒姬氣得說不出話來,撫胸平心靜氣好一會兒才道:“你如何能自己尋?你是能出宮尋她,還是能有人手替你尋她?市井陋巷是何等卑汙的地方,你以為是宮中?你能從那地方尋到人?那裡頭活的都不人,是牛馬牲畜,你知道?”羋月轉身怒吼道:“可我生母在哪兒!是她生了我,不是你——”莒姬被這兩句話刺得眼前一黑,整個人只能捂住心口喘氣,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羋月看著莒姬的樣子,也有些慌了,撲上來道:“你、你怎麼了……”莒姬看著小姑娘的臉上露出的驚慌之色,雖然心頭滴血,卻是不得不道:“你縱疑我,我卻不能不管你。當日你生母的事,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打聽過,也是真的不曾打聽到資訊。你既聽了沒來由的‘西市’兩個字就要鬧騰著尋你生母,我也只能幫著你來尋。我卻先與你說好,我幫著你來尋,你且安心等人訊息,不可擅自生事,惹下事來。你便不曾把我當作你的母親,可我畢竟養你姐弟一場,不能由著你自己胡鬧,教我這十幾年的心血,沒個收梢!”眼前的小姑娘,如小獸般懷疑的目光看著莒姬,好一會兒才道:“那,你要我等多久?”莒姬苦笑,扭過頭去,拭去眼角的一滴淚水,才轉頭道:“便是三月為期,如何?”羋月驚呼道:“三月?要這麼久?”莒姬扭頭道:“三月我也是盡力了,若你不願意,便離了我這裡,再休要問我。”羋月猶豫片刻,才道:“好,我便等您三月。”說著,向著莒姬恭敬地行了一禮,就要退出。“慢著,”莒姬叫住了她道:“你是如何過來的,回去之後,又要如何回話?”羋月沉默片刻道:“我知母親的意思,我自會有辦法應付。”莒姬苦笑一聲,揮了揮手,扭頭再不看她。羋月默然而出,走出離宮。她整個人剛才來的時候,就似要爆炸開一般,可是此時出去的時候,卻是茫然不知向何處而去。有時候她甚至覺得,寧可把莒姬想象成阻止她與生母見面的惡人,這樣倒好些,可是看到莒姬的樣子,她忽然覺得惶恐起來,若是莒姬不是一個壞人,若是羋茵根本是在胡說八道,那又怎麼辦呢?生母的失蹤和生父的去世,發生在同一個時刻,讓人不免把這二者聯絡到了一起,在羋月的心底,其實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