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記住娘此刻的傷口,如同記住這個森涼皇朝所給予他們母子的一切,記住這十六年艱辛忍ru苦痛掙扎,記住在她以為一切都將好轉,她終可以讓母親悠遊下半生的時刻,有人狠狠將她和她的親人,從夢想的雲端推落。她要記住這世事多苦,如這傷口血rou翻覆,這割裂的血rou從此長在她的心底,隨時光荏苒而日久深刻,永不癒合。珠簾一掀,天盛帝跟了進來,他終究還是不放心。鳳夫人不說話,鳳知微也不說話,她閉著眼,感受著孃的手指,在自己掌心畫的字。那手指無力而輕微,綿軟幾不成字,刻下的卻是她一生裡最重的烙痕,不在血rou中,體膚間,卻在靈魂裡,夢魘內。 &ldo;知微。&rdo;天盛帝眼光轉開,避開那個驚心的傷口,神qg溫和而悲憫,&ldo;你要節哀……&rdo;鳳知微聽著這和藹的語氣,唇角露出一絲森然的笑,她看著鳳夫人突然有些急切的眼神,安撫的捏捏她的手指。娘,您放心,我明白。她轉過頭去,已經換了一臉感激的哀切,&ldo;陛下……&rdo;鳳夫人手指動了動,捏著她的手,努力往天盛帝方向湊,鳳知微猶豫著,抿著唇,有點怯怯的看著天盛帝。這母女二人的神qg和動作,看得天盛帝心中一熱,趕忙上前一步,接住了鳳夫人遞過來的鳳知微的手。他將鳳知微的手接在掌心,一觸即放,隨即沉聲道:&ldo;知微,你母親於國有功,那許多年朕虧負於她,如今朕補償在你身上,從今後,朕封你為聖纓郡主,也將你當女兒看待……你……放心……&rdo;鳳知微眼淚,無聲流了滿臉。&ldo;臣女謝恩!&rdo;她重重跪伏在天盛帝腳下。手指摳在金磚fèng裡,無聲無息用力,再無聲無息裂開,鮮血緩緩浸潤而出,流進接fèng,那裡有一片暗色的痕跡,是不久前鳳夫人流出的血。她在那樣裂心的痛裡,無限孺慕的仰頭看著天盛帝,直如看著自己的父親。天盛帝想著這孩子身世堪憐,從此後就是徹頭徹尾的孤兒,心中一酸,眼淚奪眶而出。鳳知微卻已跪在地上轉了個身,轉向看著這一切,唇角微微彎起的鳳夫人。鳳夫人是在笑。知微呵……她的知微。從來都是她為之費盡苦心保護珍惜的女兒。無論多麼悲憤yu狂,無論多麼傷心yu絕,無論被怎樣的苦痛壓得yu待奮起崩毀,她依舊清醒明智,永遠做著最正確的抉擇,哪怕這抉擇需要她用盡全身力氣,哪怕她努力的收束那恨,收束得渾身骨節都在格格作響。她看見她灼灼仇恨,化作那眸底濃得化不開的血色,看見她無盡愧悔,在內心裡翻湧激dàng生滅不休,看見她著黑裙,騎黑馬,馳騁在天盛萬里疆域之上,手中長刀如雪,劃裂一個時代的富盛繁榮。於是她淺笑著,滿足的讓自己飄起,這人間太過沉重,她再經不起一點塵埃的壓迫。這一生苦心綢繆,這一生qiáng自隱忍,都只為等待這最後的決然結束,來成就悍然的開始,等著那一抹huáng昏地平線,沉了誰家的皇朝旗幟。她累了,以後的事,就jiāo給繼續行走的人們吧。終可含笑歸去,坦然去見他。哦不……還差一點……還差一點……她將自己按沉了幾分,掙扎著睜開眼,示意女兒湊近來。鳳知微將滿是淚痕的臉,湊向她的唇邊。她的臉,和她的唇,一般的冷,一般的冷,像是極北雪山上永凍的雪,從此後再見不著人間日光,從此後再無熱度可以溫暖。&ldo;不要怪娘……不要怪……你弟弟……&rdo;鳳夫人露出一絲歉然的笑意,在鳳知微耳邊呢喃,&ldo;……他活著……就是為了……代你去死的……&rdo;一點遊音,散在風中,氣息如窗上霜花,薄涼的,淡了。一生裡最後一句話,卻依舊清淺如風而又沉重若錘的,砸在了那女子此刻已經千瘡百孔的心上。&ldo;啊‐‐&rdo;一口鮮血,斑斕驚心的,噴在金磚地上!==宮中的天色,總是那麼拘在四角的天空裡,方方正正一塊,不讓你越過規矩的藩籬去。就像一具棺材,讓rou體永遠的沉睡其中。鳳知微盤膝坐在寧安宮偏殿內,面對著兩具棺材,讀完鳳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