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歷朝歷代,皇宮難免都有地道,而當太平年代過久了,有些地道漸漸就失去作用,湮滅不聞,也許這個地道也是。鳳知微不打算就這麼冒冒失失進去‐‐誰知道那頭是哪裡?萬一是常貴妃正殿?萬一是皇帝老兒御座下?她還沒活夠呢!然而天色突然暗了下來,嘩啦一聲,轉眼便下起了雨。鳳知微暗叫倒黴,轉目四顧,最近的亭子也有幾十丈遠,等奔過去衣服都溼透了,一低頭看見那地道還算gān淨,不如進去先避避雨。她慢慢走了進去,地道長,但狹窄,感覺不像是用來做什麼重要用途的,四面泥土氣息緩緩浸潤了來,鳳知微直覺這裡已經很多年沒有人經過了。走了一陣子,眼前天光漸亮,鳳知微很有些詫異‐‐難道那頭沒有封住?不怕人發現?側耳聽了聽,除了隱約出現的雨聲,沒有其他任何聲音,可以肯定不是熱鬧的貴妃宮中或皇宮正殿。她又走了一步,突然眼前豁然一亮,一片晶光噴薄裡,一異妝麗人,迎面而來。她衣襟飄舉,眉目靜雅,微微傾身前行,絲絛飄飛如仙宮中人。鳳知微驚得站住腳步,想不明白怎麼這裡竟會有人迎門,下意識想逃,卻又覺得哪裡不對勁,回身仔細看了幾眼,又上前幾步,才發現那女子通體半透明,含笑眉目和曼妙身姿一動不動,竟然是一座嵌在壁中的水晶玉像。只是雕刻手藝鬼斧神工,連長髮絲絛都活靈活現的雕出了飄逸飛揚之感,又是在這黑暗地道剛出來,四面光影繚亂之中,很容易讓人看走眼。這座像價值連城,卻放在了這地道出口之處,看起來實在有幾分詭異。鳳知微上前幾步,那美人像背後是大塊的整片水晶,外面景物朦朧可見,透過那晶幕,可見外面花木扶疏,拱橋流水,有一角飛簷探出,垂著發黑的金鈴,看樣子是間宮室,只是所有景物,都透著衰敗陳舊之氣。 此時地道靜寂,不聞外間雨聲,那些綿密的雨絲卻清晰的映在玻璃般的透明水晶上,透過雨絲,正對著一彎小巧的拱橋,橋身白石已經發huáng,橋下荷池蓮葉半殘,露珠從殘缺的荷葉上瀉下,滴落無聲。隱在地道里,在此處的黑暗靜寂裡透視彼處的雨聲荒涼,像隔著傳說中的&ldo;前塵鏡&rdo;,看記憶裡久已塵封的蒼老曾經,故事已經發huáng,美人早已老去,不知道哪裡的胡琴啞啞的響,一夢南柯。鳳知微心底,突然湧上莫名的蒼涼。隨即她便看見死寂得毫無生氣的院子裡,忽然有人緩步而來,瓢潑大雨裡不撐傘不披氈衣,以一種遊魂般夢幻的姿態,步上拱橋。他怔怔立在橋上,雨中,大雨剎那溼透月白衣襟,自紫金冠流下,順著烏黑的發,流入眉梢鬢角,那眉便黑如夜色,襯著幽沉流轉的眸,微微蒼白的臉,驚心的豔與冷。落雨無聲,人在雨中,四面的風捲不起溼透的衣袂,冰涼的袍角顫顫落了朵殘花。鳳知微不自覺的伸手,似乎想去拉開那人逃離這霜冷的雨,手伸出觸著的卻是冰涼的晶壁。橋上那人,卻已緩緩跪下來。他跪在冰涼的雨地裡,濺起的水花中,向著那宮室方向,嘴唇嚅動,低低喚了兩個字。鳳知微怔怔望著那個雨中的剪影,將那兩個字在心中緩緩流過,掌心突然冰涼。&ldo;母妃。&rdo; chun色無邊bào雨下,石橋上,那人跪在一地冰涼之中,向晚風冷雨殘花廢宮,輕輕呼喚這世上對他最重要的人,心中卻明白,永遠也得不到回答。一牆之隔,是妝紅著綠花團錦簇的連綿皇宮,那般的喜慶熱鬧近在咫尺,於他卻遠在天涯。鳳知微遙遙看著那人身影,恍然間想起這些日子見過的他,冷、沉、肅、利、一人千面,變幻無休,卻從未見過如此刻這般的寂寥和哀涼。鳳知微悄悄的退後一步。她知道,有種人只允許自己時刻光華無限出現於人前,不願被人看見背後的落盡繁花。她原本站在晶壁之前,不知道怎麼開啟,這一退,正好退到了那水晶美人懷中,不知觸到了哪裡,那美人手臂突然一動,隨即晶壁無聲滑開。鳳知微回首,看見水晶美人姿勢已變,雙手環抱,螓首微偏,幾分旖旎幾分誘惑。她呆了呆,隱約覺得這個設計有點猥褻下作,這水晶像雖然只是玉像,但那美人眉目端雅高貴,這種姿勢看來實在有幾分褻瀆。晶壁拉開,鳳知微才發覺這裡是一個假山,對外的那一面晶壁塗了一層淡淡的綠色,仿若青苔的顏色,從裡面看外面不受影響,從外面看起來卻很容易當成假山壁,難怪橋上寧弈沒有發覺她。晶壁滑開那一刻,寧弈終於有所感應的回首。雨幕成簾,他在簾那頭的橋上,望她。飛雨成絲,她在簾這頭的橋下,仰首回望。水光斜織豎織,像此刻綿綿密密的心qg。目光若成了絲,這一刻也是雨絲,無形無色而又微涼悠長,剪不斷扯不脫的牽連在天地間。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