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誰?太子的人?又怎麼會和顧南衣合作?他微微仰首,思考著其間一切蹊蹺,故意讓自己不去看那兩人相攙的手。不去看鳳知微。他如此平靜,不會讓任何人看見他驚濤駭làng之後的滿目瘡痍。見她墜落,一驚;見她護著韶寧墜落,一震;一驚一震後,怒cháo捲起,卻又不可自抑的蒼涼。天波樓前談判言猶在耳,不過半天之後便見她再次當面食言背叛。她永遠都這樣,戴著面具言語溫柔,一轉身所有承諾都在九霄雲外,永遠用最惑人的巧笑嫣然姿態,cao刀對他。而他,要心軟到何時方了?何時方了?方了?留這麼個反覆無常心思如淵的禍害?以前還可以勸說自己,一個不得寵王爺,何必多事?如今一切都將不同,他的路已經踏在腳下,皇朝鐵血之爭就在眼前,萬千人的身家xg命將由他揹負,再不能容一絲退縮和心軟。任心思如許步步退讓,終敵不得天意森涼翻湧。魏知,鳳知微。我和你,從此。敵。 ==鳳知微遙遙看著寧弈。那人仰首高踞馬上,身前浮雲湧動,身後萬千鐵甲,天地都在他眸中,唯獨不願有她。她靜靜看著,換得默然一聲長嘆。有些事非她有意為之,然而不知怎的,就像命運自有翻雲覆雨手,bi得她一步步總在和他對立。她不打算解釋。不是解釋就有用的,當她抱著韶寧墜落靜齋,而他正好策馬而來將這一幕收入眼底,天意已成。驚魂未定的御林軍總管抹著汗上前,連聲感謝鳳知微和顧南衣,著意熱絡‐‐陛下已經從虎威大營啟程回宮,一旦得知韶寧公主被魏先生救下,一定會有厚重封賞,趕緊要趁現在拉好關係。韶寧奔過來,歪著個髮髻掉了只鞋,眾目睽睽之下又哭又笑,一把摟住了鳳知微脖子,&ldo;魏知!魏知!魏知!&rdo;她並不感謝鳳知微救命之恩,也不管其實救她的人不是鳳知微,只是那樣聲聲叫著,聲聲含淚,似要將一懷激越激動,都透過這個名字表達出來。無數士兵尷尬的低下頭去,非禮勿視。趕來的重臣面面相覷‐‐公主當眾來這一出,當真什麼皇家顏面都不顧了?一旦傳出去,以後怎麼收場?鳳知微淺笑著推開韶寧,退後三步,躬身。&ldo;殿下,&rdo;她溫和而歉疚的道,&ldo;微臣剛才不慎被撞,連累公主被微臣帶落墜樓,這都是微臣之罪,請殿下責罰。&rdo;她又笑:&ldo;劫後餘生,微臣和公主一樣激動,失禮了。&rdo;她的意思很明顯‐‐我沒救你,我被太子撞得身子不穩,害得你墜樓,現在只能算功過相抵。而你舉止失當,只是劫後餘生興奮而已‐‐她不說韶寧失禮說自己,但她相信‐‐你懂的。韶寧怔在當地。大臣們吁了口氣。鳳知微卻已經走開。她意興索然,一笑淡淡,帶著顧南衣走到一個角落,等著陛下回宮,將虎威軍令牌jiāo還。那一角僻靜無人來,顧南衣喜歡那樣的安靜,在花叢中一一嘗著有沒有甜味的糙葉,剛才的當面殺戮濺血樓頭,對他似乎全無影響。鳳知微注目他半晌,突然轉到他面前,目光深深透過他永不取下的面紗,問:&ldo;告訴我,你到底是誰?&rdo; 你是誰?風聲細細,花香淡淡,黎明一線微光,將奔來眼前。那人面紗後的臉,依舊遙遠如在天涯。京中小院初遇,莫名其妙她成了他的俘虜,莫名其妙他被她牽走又成了她的保鏢,數月相處,他似乎從未想過要去找回自己原先的生活,似乎從一開始,他就該在她身邊。而她一直知道,他真的是一個玉雕,從裡到外,實心的。也唯因如此,才有了從不設防的信任,然而今夜的事太過蹊蹺,由不得她再放過。可以被隱瞞,不可被利用。原以為那個固守自己一尺三寸地的少年,是不會回應她的問題的。他卻轉頭,第一次看定了她。&ldo;我是……&rdo;&ldo;魏大人!&rdo;一聲急呼打斷yu待出口的言語,天盛帝身邊內侍腳不沾地的奔過來,拖了鳳知微便走。&ldo;陛下宣你!&rdo;鳳知微無奈,一邊被拖走一邊殷殷囑咐:&ldo;等下記得要把話說完,不然會死人的。&rdo;那人一本正經的點頭。天盛帝正立在靜齋樓下,仰首看著樓上,太子屍體已經被侍衛收殮,皇帝卻依舊深深仰望著那破碎的欄杆,像是想從那些未gān的血跡裡,看出長子臨死前的最後姿態來。蒼青天穹下欄杆開了一個歪斜的缺口,破碎的橫木在風中搖搖yu墜,像是缺齒的老人,在蒼涼的諷笑。遠遠望去,皇帝的背影,老邁而疲弱。一生二十六子,成活者十六。十六人中,少年夭折者四,封王之後染病而亡者二,三皇子篡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