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忽然有人一動,一雙手臂伸了過來,溫柔而又不容抗拒地,將她攬在了懷裡。暖意襲來,他的懷抱溫暖而不狎暱,柔軟的長髮瀉在脖頸裡,他用手指輕輕地理,在她耳邊低低道:&ldo;別動,天冷,我只想抱抱你。&rdo;君珂沒有動,將腦袋抵在他的胸膛,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比一般人要慢很多,這人平日裡給人感覺靈動如飛鳥,她以為他的一切都是輕快自如的,然而此刻聽他心跳,想著這一日夜經歷種種,忽然恍惚而陌生‐‐納蘭,她所熟悉的納蘭,還有多少,是她所不懂得的?糙木松香淡淡傳來,他的呼吸掠過她的發頂,輕柔如飛羽,絮絮將她包圍,她漸漸覺得眼皮沉重,全身的肌骨在變輕,而意識在發沉‐‐太累了,一日夜奔波,勞心勞神,鬥智鬥勇,她抗不住體力和心力的雙重殺伐。眼看她的雙眼漸漸合起,納蘭述微微嘆息一聲,將外衣脫了披在她身上,又將她抱緊,下巴擱在她的發頂,正準備也合下眼,忽然覺得胸前有點溼潤。他垂下眼。懷裡的人靜靜的睡著,還是那個腦袋抵著他胸膛的姿勢,眼角卻淚水晶瑩,沾溼他的衣襟。納蘭述震動地看著,忽然輕輕捧起了她的臉。他吻在她眼角的淚水上,輾轉溫柔。君珂半夢半醒,恍惚裡那少年貂裘勝雪,在chun日吊橋那端對自己遙遠微笑。恍惚裡粉紅衣衫的少女立在巨大的圓柱上,憂傷而驕傲地昂首向天。恍惚裡紅衣的姜雲澤從城樓之巔落下,大笑張揚。恍惚裡兩萬雲雷軍跪在塵埃,拉著她的衣角,一聲聲問:&ldo;告訴我,告訴我,告訴我!&rdo;&ldo;告訴我……&rdo;半夢半醒,似幻非幻間,她終於將壓在心底的話,呢喃如夢話般問出。&ldo;他們怎麼死的?&rdo; 帶我回家納蘭述撫在她發上的手,僵了僵。一瞬間月光蒼白。隨即他並無猶豫,深深吸一口氣,輕輕道:&ldo;是我讓……&rdo;君珂卻在這一刻醒了,完全清醒。&ldo;不,不要說。&rdo;她霍然睜開眼,手掌按在納蘭述唇上。睡意和淚水全去,換了此刻深湛通透眼神,有夜的黑,有日的明。&ldo;一個人若能為自己的護衛不怕自投羅網,便沒有可能再將無辜的婦孺置於煉獄。&rdo;她輕輕道,&ldo;納蘭,我願你成為有擔當的人,但我更怕你,不堪揹負,為責任所折磨。&rdo;納蘭述深深看著她,他原先看她的眼神,總是明亮靈動的,像霞間飛雲,歡欣遊掠。此刻卻是沉凝深重的,像將過往所有qg感壓縮凝練,一寸寸壓實,一寸寸人生之劍不可斬斷的硬度。然後他一伸手,更緊地將她攬在了懷裡。&ldo;小珂……&rdo;陋室涼風,鼾聲臭氣,他的聲音和懷抱,卻將一團火將她緊緊簇擁,帶著迷離的淚意和輾轉的嘆息,&ldo;我以前只知我見你心中歡喜,如今我才明白,這歡喜從何而來。&rdo;從何而來。來自何時何地都不曾更改的信任與理解。蒲糙之韌,磐石般堅。他原本認了這滔天罪孽,要在質問的眾人面前一力扛下。他不屑做個推諉的上位者,留忠心耿耿的追隨者獨自在地獄煎熬。然而內心深處終有畏懼‐‐君珂視雲雷如親人,她善良而內心有堅執,又怎能坐視六萬無辜慘死如斯。等著她開口,又害怕她開口,拉著她團團亂轉一刻不停,潛意識裡想要堵住一切開口的機會。然而當她真的開口,然而當他在那一刻絕望,於一懷冰涼里正心思微苦,便聽見她細語輕輕,灼熱在這冬日將雪的夜裡。納蘭述緊緊摟住她,下巴靠在她的肩,無人得見男子從來嬉笑自如的眸子裡,微光晶瑩。懷裡的人纖細柔軟,可這世間,唯有她的堅韌剛qiáng,能撐住他傾漏的蒼穹。君珂並無抗拒,伸手反抱住他,少年男女,此刻心事無關風月,長夜漫漫,溫qg取暖。……天光像沙子一樣灑上破碎的油紙窗,兩人才在偎依的姿勢中驚醒,屋子裡還黑dongdong的,四面的人迷糊著眼屎起chuáng,拎著褲子搶著去茅坑,沒人對他們多看一眼。而在不遠的地方,隱約聽見馬蹄長馳,敲開這夜的矇昧。就在過去的這一日一夜裡。和太子派系沈氏集團鬥了很多年的姚家,聯合左相姜家,趁這多事之秋,突然發難,集合朝中所有力量,集中彈劾沈夢沉和納蘭君讓,稱沈夢沉為皇太孫私下招攬江湖異士,圖謀不軌;稱主管京中戍衛力量的納蘭君讓指揮不力,導致御林軍驍騎營不服管束,使驍騎火彈倉庫被盜,盟民區毀於爆炸,屍橫遍野,雲雷軍由此炸營,圍困燕京;稱納蘭君讓城門處置失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