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日過來,便去看方崎姐弟,彥祥正在午睡,方崎輕輕給他打扇,她最近一日較一日消瘦,腰若約素,一抹薄肩纖細至可憐,風一chui,便要飄了也似。然而她愛憐無限的側臉,更令我心中蒼涼。見我進來,她輕輕擱了扇,悄步迎上,我對她一笑,俯身看了看彥祥沉靜安睡的面容,輕輕將被他蹬開的絲被又向上蓋了蓋,方回身道:&ldo;出去說話。&rdo;院後一方池塘,滿是浮萍,萍下紅鯉穿梭,躍動有姿,池塘畔也無jg致涼亭,只經年柏樹幾株,翠葉鬱郁如蓋,不洩絲毫烈陽,樹下幾方古拙的青石板,石板下的方石微生青苔,綠得潤澤可愛。我和方崎都很隨意的在青石板上坐了,她就手取過魚食拋灑,引得紅鯉擠擠挨挨爭搶,灑了一陣,她忽茫然一笑,道:&ldo;魚尚知覓食求生,為何人卻yu求死絕食耶?&rdo;我黯然,半晌道:&ldo;我此來正為此事,若你願意,我有辦法可令她們進食,只是……&rdo;方崎自然明白我的意思,她沉默下去,半晌,搖搖頭。我愕然望著她。&ldo;娘死志已決。&rdo;方崎悽然道:&ldo;縱qiángbi,或有一時手段迷惑她神智令他進食,難道終生如此?難道終生令她渾渾噩噩,不知身在何處?&rdo;&ldo;有些人,是寧死不願苟且的,&rdo;方崎慘然道:&ldo;娘來此後,只和我說了一句話。&rdo;我偏頭看她,以目相詢。&ldo;你若真孝順我,便莫要攔阻我。否則,為娘做鬼也不安寧。&rdo;方崎一字字說得悽然,良久道:&ldo;以我之心,自然是希望她們都能活著,哪怕我被她們誤解,責怪,哪怕我以身代死,可是,活,要看怎樣的活法,我根本沒有權力去cao控孃的選擇和意志,我沒有權力qiángbi著娘如行屍走rou般活下去,活在她自認為的地獄裡。&rdo;&ldo;所以,&rdo;她閉目,眼淚如瀑,&ldo;我什麼也不能做。&rdo;我亦閉目,無言,方崎,你何等清醒,清醒至於殘酷,我寧願你哭鬧不休,纏磨著我用盡一切手段阻止家人尋死,用盡一切手段保全她們xg命,也不願你這般明白的去看清世事的絕望與殘忍,以戕害自己的心的方式,去血淋淋的盡你最後的孝道,這樣的選擇,令你成全了至親的死節,但這一生,你將再也無法成全自己。方崎卻已平靜下來,睜開眼,道:&ldo;只是,方逸慡既為方家棄女,索xg也撕擄到底不做方家人,我不死,我要活,我要保住彥祥,為我方家留承最後一脈香火,我的孃親,與父親恩深愛重,她選擇殉節,我不能阻攔,我的兄弟姐妹,幼承父親庭訓,輕生死重氣節,此乃大義,我亦不能阻,唯有彥祥,幼弱無知,此生我定護他周全,至於我自己,算苟且偷生也好,算背棄方家也好,我都不管,我只知道,父親一生剛直,舉世敬仰,這樣的人,無論如何不能讓他絕後,否則老天也是無眼。&rdo;她仰頭,憤聲高呼,&ldo;蒼天!方氏何辜?你且張目!&rdo;※※※自別業回到沐府的路上,無意中看見一隊車駕過去,那富麗的鸞轎式樣和盛大的儀仗護衛,令我微微皺眉,聽得被驅趕到街道兩側的百姓低語,&ldo;燕王爺把王妃和公主們接來啦。&rdo;我停步,側頭,看了看最後一乘鸞轎,杏紅煙錦轎簾密不透風的掩著,沉沉若少女不可開啟的隱晦心事。漠然一笑,我繼續前行,在沐府門口,遠遠看見有宮中車駕停留,我再次皺眉,想了想,還是進門去。果然正廳裡,一箇中年太監正由沐昕陪著喝茶,他雖坐著,但頗有些不安,時時抬眼張望,眼見我身影轉過照壁,立時歡喜站起,道:&ldo;見過郡主,小的奉聖命前來傳旨。&rdo;我對他看了看,似是那日在華蓋殿所見的太監,淡淡點頭,道:&ldo;聖旨?可要設香案跪接?&rdo; 他一臉諂笑:&ldo;陛下口諭,對於郡主,可免大禮……&rdo;我打斷他的話,&ldo;廢話可免,何事?&rdo;他無奈,只得傳了口諭,是父親要我進宮,我想起先前路上所遇,心中頗為煩躁,有心不去,然而方孝孺之事始終縈繞我心頭,父親總算肯見我,這個機會不可放過。太監帶了車駕在沐府門口立等,我對沐昕簡單說了說方家qg形便要走,沐昕道:&ldo;你速去速回,府中還有人等你。&rdo;我怔了怔,&ldo;誰?&rdo;&ldo;楊將軍。&rdo;沐昕道:&ldo;不死營今日進入京城,楊將軍便來拜訪,已經等你有一陣了,剛剛我陪著在花園談話,宮中來人,我出來接著,正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