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毒已深,經脈受損,誰說是必死之症。正想著,她無意中一轉頭,卻看到床前月光下,有一道長長的影子。誰?林嘯忽然間寒毛直豎,她抬頭向窗外看去,紗窗半開半合,只見窗外月光清朗,無風無雲,那這道長長的影子,又是從何而來?林嘯慢慢地翻身下床,忽然推開關著的半片紗窗,躍出院中。她的腳剛落地,咽喉處就已經被一把劍指住了,劍上的寒氣令她的脖子也起了寒慄,好熟悉的感覺,莫非是——林嘯緩緩地回過頭來,看見了冷疏影。昔日的影子殺手,身上穿的再不是一襲黑衣,而是象今晚的月色一樣如水的白衣,月光下,映得她的臉更是雪白一片。雖然是她用劍指著林嘯,但是冷疏影的神情驚恐、慌亂:“你、你是、你果然是……”林嘯見是冷疏影,她反而鎮定了下來:“是的,我是個女子。”冷疏影面若寒霜:“為什麼?”林嘯輕嘆一聲:“對不起,我並非有意欺騙你,只是——在劉瑾府,我不能說;在天牢,我來不及說——”冷疏影清冷的眼睛看著她:“為什麼,為什麼你給我一個希望,卻又讓它破滅?”林嘯大聲道:“我不要給你希望,我也沒有給過你希望。不要讓別人給你希望,冷疏影,我以為在你走出天牢的時候,你已經想通了,可是你沒有。林嘯是男是女,是生是死,真的對你的人生有這麼重要嗎?如果是的話,那你殺了我,是不是就可以解脫了?劉瑾死了,林嘯死了,你再也不欠誰的了。是不是?”冷疏影的劍漸漸垂下:“林嘯,你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你若真是個女人,你為什麼要救我,為什麼要這麼做?”林嘯看著她的眼睛,緩緩地道:“就因為我也是女兒身,我知道這個世界上有陽光,有愛,有快樂。所以當我看到一個象我一樣年輕的女孩子,她該像我一樣看到光明。可是她沒有,她竟然被操縱成一個工具,活得像一具行屍走肉;她看不到陽光,看不到愛,也看不到快樂。我不能當自己沒看見,我不能不去管這件事。你恨我騙你也好,臨風說我亂來也好,可是我不能容忍,我一定要把你拉出來,拉到陽光底下去。我不知道怎麼樣算對,怎麼樣算錯,可是我若是不去做,我就不是林嘯了。”夜空中,傳來一聲長嘆,冷疏影驟然一驚,林嘯的眼前只晃了一下,冷疏影已經消失於月色之下。林嘯回過頭來:“臨風——你一直在這裡嗎,你來了多久了?”秋臨風自廊下走了出來,將外衣披在林嘯的身上:“我就睡在隔壁房間,你跳窗出去的時候,我就出來了。”林嘯看著他:“你都聽見了?”秋臨風點了點頭,林嘯嘆了一口氣:“我以為她已經離開京城,離開這一切了,可是她為什麼會回來。如果她不回來,就不會知道我的身份,那對她以後開始新生活來說,也許會好得多。”秋臨風將林嘯摟住懷中,道:“蕙兒,你有沒有想過,影子殺手為什麼走不遠?從八歲到二十歲,她被劉瑾收養整整十三年了。從八歲到二十歲,人生這十三年,是我們從孩童開始獨立看世界,從我們的教育,從我們最親近的人身上學到做人的道理。從八歲到二十歲,我在武當山跟著師父開始習字、練武,知道十年磨一劍,為的是除天下的不平事。而你,在同樣的十三年裡,與你的六位義兄蘭亭結義,要學林下之風,要做性情中人,江湖遊俠。很多時候,這人生最重要的十三年,決定了你、我、以及世上的許多人,最終會成為什麼樣的人,這十三年的影響,終身都難以改變呀!”林嘯從他的懷中抬起頭來:“你的意思是說,影兒這一輩子,都無法走出這十三年所帶來的黑暗了嗎?”秋臨風看著她的神情,憐愛地撫了撫她的秀髮:“不,世上並沒有絕對的事,要看她付出的決心有多大。還有——劉瑾用了十三年把冷疏影變成影子殺手,冷疏影的心,要完全走回陽光底下,同樣也需要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