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遠輕輕地親了妻子一下,撫摸一下腹中的胎兒,疾馬而去。楚瀟微笑著揮手告別,就讓那個微笑一直凝結在臉上,手上緊緊地握著那把鑰匙,鑰匙深深地陷進肉裡去,一縷鮮血緩緩地從手心滲出。她整個人便如一尊石像,沒有動作,沒有思想,那縷微笑仍在她的臉上,彷彿是刻上去的,只有手中的血絲仍緩緩地流出,流出……“這一仗他沒有把握,所以他帶我去秘室,所以他把鑰匙交給我,為得是不忍看到我為他哀傷。”曾經有過的陰影越來越大,心如被絞似的疼痛,使楚瀟湘已經覺不出手中的痛。 滅門(2)今天,是南宮慕容兩大家族決鬥的日子,這一場決鬥,不僅決定勝負,還決定兩個家族的名、利、權、勢和生命。比武的地點,在南通境內的狼山。山不高,但人們一登上山頂,看到南邊腳上是浩蕩長江,北邊眼內是無限平川,東邊遠處是迷朦的大海,立即會覺得自已是在俯視著大半個世界。狼山以其開闊的地形和猙獰的名字,成為決戰的勝地。雖然自己最親近的人在生死關頭,但拘於當時禮法,他和親人卻只能留在家中,默默地守候,擔心,祈福。南宮太君在佛堂前,喃喃地念著佛號,數著念珠,敲著木魚,楚瀟湘坐在她的下首,縫著小孩的衣服。屋子靜極了。夜漸深了,楚瀟湘繡完一隻鞋面,直了下身子,準備繡第二面。忽然毫無預兆地,一陣錐心的刺痛襲來。她忍不住大叫了一聲便滑在地下,南宮太君忙放下念珠木魚,兩名丫環早撲了上去扶起少夫人。南宮太君問道:“湘兒,你怎麼了。”楚瀟湘掙扎著起來道:“謝太君關心,剛才媳婦覺得心口發疼,現在已經沒事了,媳婦不該驚擾太君,還請太君恕罪。”說罷,不禁皺緊眉頭,強忍那份疼痛。南宮太君嘆了口氣道:“湘兒,我瞧你臉色不太好呢,讓丫環們扶你回房歇會兒吧,不心在這兒陪我等了。”楚瀟湘搖了搖頭,很輕但很堅決地道:“不,我要留在這兒,沒有等到相公的訊息,我是無法休息的。”時間,一點一滴地熬著過去。天邊,從魚肚白到太陽一點一點地升上來,升到樹梢頭,升上屋簷,升到院子裡,照在竹竿上。日影漸漸地以一根頭髮絲,一根頭髮絲的速度縮短,漸漸地與竹竿重合,又以同樣的速度同樣拉長。日色已漸近黃昏,佛堂內的人仍然焦急地等候。婢女們端上來的飯菜,只是略動了動筷子,又被撤下去了。正當太陽將隱沒最後一縷光線時,忽然傳來一陣馬蹄聲。馬蹄聲“的的篤篤”急促地敲在每一個的心上,南宮太君和楚瀟湘皆站了起來,側耳傾聽。門一扇扇開啟了,快馬直馳到佛堂前,騎士從馬上躍下,已經全身無力,幾近虛脫了。丫環們驚叫一聲:“是江二爺。”來者正是南宮遠的結義兄弟江斷鴻。江斷鴻睜開眼睛,看見南宮婆媳倆,尚未開口,淚已下來,道:“大哥,大哥已經死在慕容清手中了。”楚瀟湘眼前一黑,頓時昏了過去。楚瀟湘尚未睜開眼睛,便聽得一片噪雜。透過珠簾,看見屏風前的小廳上擠滿了人。一片白茫茫的,都穿著孝服,在起勁地討論著什麼。楚瀟湘輕哼了一聲,緩緩坐起。南宮太君聞聲走過來道:“湘兒,你身子還弱,快躺下。”楚瀟湘苦笑一聲,問:“我睡了多久了?”南宮太君道:“整整兩天三夜了。你身子本虛弱,又累又緊張,驟聞噩耗,身子經不住,幸好孩子無恙。你還是再休息一會兒吧!”楚瀟湘搖了搖頭道:“我已經睡了太久了。太君,發生了什麼事了,大家臉色這麼難看?”南宮太君怒道:“慕容清簡直欺人太甚,他殺了我兒子,我不找他算帳已經是好了,他居然叫人傳話過來說:南宮世家已經沒有人了,這‘武林第一世家’的金匾,也該送到他慕容府了。大家商議過了,我們南宮世家雖敗不倒,他要敢來,我們就跟他拼了,最多大家同歸於盡。”楚瀟湘沉吟了一下:“那相公他……”她不忍說出遺體二字,南宮太君亦不忍說:“遠兒他、他已經回來了,就在大廳裡。”楚瀟湘垂下淚來,掙扎著道:“我要去看他立刻就去。”南宮太君見她一臉堅決,亦知攔不住她,道:“好,但你先吃點東西,方可有力氣去。”一頓龍頭柺杖,率先走了出去,眾人亦紛紛跟了出去。過了一會兒,楚瀟湘走出房門,卻見江斷鴻依然站在門口,見了她,道:“大嫂,小弟有一句很重要的話,必須要對大嫂說。”楚瀟湘詫異地問:“什麼事?”“大嫂可知道,慕容清要我們把‘武林第一世家’的金匾送給他?”“知道。”“可是此事別有內情。”“別有內情,”楚瀟湘驚異地問:“這話從何說起?”“‘武林第一世家’這個聲譽是南宮世家幾代人用生命換來的。南宮世家的人,重聲名更重於生命。慕容清怎會不知,慕容清的用心惡毒,意欲藉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