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芷君。丁芷君正在焦急地喚著自己:“小姐,小姐,你怎麼了,你醒醒呀!”她轉過身去,冷冷地道:“你怎麼來了。”丁芷君柔聲道:“我在這兒等著您很久了,怕您再這樣坐下去,會太傷身子。小姐,咱們在江湖浪頭刀尖上,可只有自己保重自己了!不管有什麼事,您可都要往開處想哪!”想起剛才初見雲無雙時的樣子,還真是把她給嚇了一大跳。她從來未見雲無雙這樣近乎崩潰的樣子,臉色灰白,雙目發直,對外界毫無所知,毫不為動。她向來所見所知和雲無雙從來都是從容鎮定,智珠在握,從未有過軟弱之時。她只好輕輕地喚醒雲無雙。至於自己在武當山上那一夜如何焦急等待,不見對方回來。只好硬著頭皮假傳手諭,指揮教眾撤退,承受了前所未有的壓力。又是如何出動所有的力量來尋找雲無雙的下落。幸喜得雲無雙那一夜下山未曾改裝,仍著一身教主黃衫,一路追蹤下來,直到雲夢,黃石,彭澤這三處分舵得知雲無雙一路換馬,才一直追蹤到這兒,想到此事若是有一絲外洩,那可是真的要天翻地覆了。這一番驚心動魄,她想來仍是後怕。但見雲無雙這般神色,她是什麼話都嚥下去不敢說了。雲無雙仍回頭看著那亂葬崗。丁芷君柔聲道:“咱們回去吧!”雲無雙微微點了點頭,卻仍然不動。丁芷君走上前來,輕輕地扶住她,雲無雙神志恍惚地被扶走了。直到了客棧住下,閉門兩三天後,雲無雙才又見恢復過來。她性情堅忍,任何事情,想要將她擊倒,都不容易。這幾日,只見雲無雙又瘦了一圈,病比西子更勝三分,微風過處,衣袂飄然,彷彿一不小心就會被風吹去了。這時候,她正經過一個小鎮,丁芷君見她走在一座小橋上,更如凌波仙子一樣,心中暗歎道:自己不知要經過多少修為,才能有小姐這般的風姿懿範。卻見小姐停下了腳步,忙跟上前來仔細看。只見橋下有一群乞丐,正搶著那灑樓中傾倒出來的殘羹剩菜,擠做一團。只有一個老丐,孤零零地蜷在那橋根下,又似無力,又似傲然,卻不與那群丐一起紛搶。他雖已老邁,蜷在地下,卻仍可以看出他身材高大挺拔,想必年輕時候也是一條漢子。只是現在是又老又病,滿臉臘黃病容,只怕是連殘羹剩菜也吃不著了。只見他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從身上捉出一隻蝨子用手捫了,卻對那酒樓方向看也不看一眼。一個人老到這樣,窮到這樣,竟還能有這點傲氣,真是難得了。雲無雙看著他,也有點欣賞。她回頭問丁芷君:“你身邊可帶有錢?”雲無雙教主雖是富可敵國,卻是身邊不帶錢的。丁芷君忙取出錢袋,雲無雙接過,看也不看就放在那老丐面前,不等那老丐道謝,就徑直走了。那老丐睜開眼睛,竟是炯炯有神,直視著雲無雙去的背影,直至消失。走出十餘里後,雲無雙忽然止步,想起方才所作之事,竟是太沖動了。她素來對自己的要求是“絕情絕性,萬物不能動心”。這六年來,從習武開始,便沒出過半點差錯。她的性情,已漸漸磨鍊到如鋼鐵般地冷酷無情。何以這幾日來,竟連連有軟弱衝動之舉。這是個危險的訊號,是對於魔教之主來說,更是如此。尤其是現在,正是內憂外患之時,決不可有一絲差錯,一點軟弱。雲無雙命令丁芷君道:“你去把剛才那老丐殺了!”錯誤只能用殺來解決。丁芷君心生寒意,眼前的小姐,是越來越喜怒無常,越來越難以捉摸了。丁芷君立刻回到剛才那鎮上,那小橋邊,群丐仍在,卻不見了那老丐,她飛速再找一遍,還是沒有,細問旁人,都說本地從來沒這老丐,也只是這兩日才來的,才一會兒,就又無影無蹤了。丁芷君心中一凜,但她心中惦記著雲無雙,無暇細思,連忙追上雲無雙。丁芷君去了又回來,仍低著頭跟在雲無雙身後。雲無雙沒有問結果,阿芷做事向來可靠。她隻字不提剛才的事,彷彿已經忘記了。只不過,她下次決不可能再犯這種錯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