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簾後仍是那女子聲音顫聲問道:“你可還記得姐姐的模樣?” 李用和搖了搖頭:“姐姐離家時,小民年紀太小,實是記不得了。” 簾後那女子聲音道:“家中還有何舊物憑信,可作相認?” 她這麼一說,李用和立即道:“自然是有的。”隨即在懷中掏了半日,掏出一個灰色布包來,擺在地上開啟,裡頭又是一層油紙包,再開啟油紙包,裡面卻是一隻已經褪了色的香袋。他將香袋擺在灰布與油紙之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一個頭:“這是離家當日,姐姐從大相國寺求了護身符來,放在她親手做的這個香袋裡頭,掛在小民的脖子上。” 李順容淚流滿面,站起來就要一步走出簾子,太后拉住了她,又問:“這般重要的東西,恰恰今日一問,你便拿出來了,何以如此湊巧?” 這句話很重要,李順容本擬要衝出去,又停住了,單聽那李用和如何回答。 李用和也知道今日這番朝見,最後都要著落在這一句話上,更是小心:“先母故世之時,只囑咐小人,姐姐是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務必要留著這個香袋,找到姐姐才好相認。因父母亡故後,小民替人為傭工,居無定所,唯有將這香袋隨身收好了,從未曾離過身。” 太后鬆開手,李順容聽到母親死時情景,早已經泣不成聲,此時一頭衝出簾子,抱住了李用和悲呼一聲:“弟弟——” 姐弟二人抱頭痛哭,好半日才停下來。太后欣然道:“好了,如今你們姐弟團聚,當真是喜事一樁。” 江德明湊趣道:“太后千秋,正遇上李順容姐弟重逢,這當真是喜上加喜啊!” 李順容拜謝太后:“太后的大恩大德,臣妾姐弟真是殺身難報。”她心中雖然感激之至,只是不擅言辭,此刻越發不敢多說了一個字。 太后含笑點了點頭,忽然間心中一陣感慨:“蓮心,你入宮這麼多年,與家人斷了聯絡,不想今日還能夠再相遇,這也是極難得之事啊。若論旁人,竟無有你這般福份,便是傾盡心力,也再找不著一個親人來。”說到這裡,神情愀然不樂。 李順容知道這又觸動了太后的心事,太后自先帝年間,就派人去蜀中原籍尋親,雖然有一堆混充的族人,然而卻竟無法尋回一個真正的至親來。想到這裡,心中不安,叫了一聲:“太后——” 太后卻聽出她的意思來,擺了擺手,強笑道:“戴太妃已經去了,我看你一個人在永定陵住著也太孤單了,儀鳳閣還空著,你還是搬回來,咱們老姐妹們有個伴兒。且你們姐弟重逢,住回來也方便見面。” 李順容滿心感激的話,想說而說不出口,但見太后鬆了一口氣道:“總算驗證了是真的,讓你們姐弟團聚,我也放下心來。這也算一樁事了結了,好了,李順容且去休息,過會兒百官入朝預祝,自有得忙碌。江德明,你去請八爺進來吧!” 李順容本已經準備退下,忽然聽得預祝、八爺等字,渾身一震,失聲道:“啊!” 太后含笑看著李順容:“妹妹怎麼了?” 剎那間電光火石,李順容腦中嗡地一聲,陡然間跑馬燈似的,將八爺探陵、今日入宮、姐弟重逢,然後又緊接著當著她的面吩咐八爺入見之事盡數串了起來,腦海中靈光一閃,忽然跪下,顫聲道:“請太后迸退左右,臣妾有下情稟告。” 她已經完全明白了太后之意,天下還有何事,是太后不知道的呢。今日進宮,太后這一重重的恩典,每一步都是備著讓她自己開口而已。她本已經打定了主意要閉口如蚌,然而到了此時,卻不能不推翻自己這番傻念頭。從八爺探陵那一日起,太后就等著她開口,她不開口,太后一次又一次地將機會遞給她。如今這般的情景,她這般的不開口,簡直就是另一重預設,是要完全拒卻太后的好意,預設將自己推到另一陣線去了。 她伸手入懷,緩緩地取出那塊玉佩來,雙手奉上:“臣妾請太后看一看這個玉佩……” 長寧節前三日,是預祝。既然定下皇帝率百官上壽,所有的禮儀亦得統統要排練,官家何時自何處進來,何處行禮,都要與百官們一一排練。 崇政殿已經擺作壽堂,先是官家率先上壽,然後是燕王率宗室上壽,然後是宰相王曾率文武百官上壽,餘下等不一而足。 燕王率宗室諸人,候在一邊,見官家上壽之後,登上殿去,坐在太后身側,然後才是燕王率宗室諸王上壽。 燕王走到殿中,跪下:“臣燕王元儼,率諸宗室上壽,祝太后千秋長寧!”身後諸王宗室,也隨他一起齊聲恭祝。 太后含笑點頭:“八大王辛苦了!” 燕王帶著適度的恭敬和微笑,木然地說該說的話,做該做的事,行禮如儀,退回座中。 然後,宰相王曾上壽,緊隨其後的,是侍中曹利用。曹利用一直在偷偷地看著燕王,企圖從燕王的表情中看什麼來,只可惜,卻一點也看不出來。他只是知道,今天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