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崇政殿兩宮皆在,宰相呂夷簡單獨入見,回奏完朝事,忽然道:“臣聽說大內有一宮妃病故,不知太后以何禮安葬?” 太后臉色大變,看了一眼仁宗,立刻站了起來道:“皇兒,你隨我進來。”說著,拉著仁宗的手轉入後堂,一直將仁宗送到保慶宮楊太妃的手中,這才轉回崇政殿,見呂夷簡仍然拱手侍立著,她轉入簾後獨自坐下,這才臉帶慍色道:“不過是一個宮妃死了,此事自有宮規處置。宮闈之內的事,何勞你相公在此饒舌?” 自呂夷簡進獻《黃臺瓜圖》之後,頗得太后倚重,自此掌中書省以來,亦是極少違了太后之意,此時忽然發難,實令太后又驚又怒。 卻見呂夷簡拱手道:“臣待罪宰相,事無內外,無不應當過問?” 太后聽著這話字字刺心,不由地大怒,拍案而起直指著他道:“你——”忽然冷笑一聲,聲音寒冷如冰:“呂夷簡,你又聽說了些什麼?”她頓了一頓道:“你又有何意圖,莫不是想離間我們母子嗎?” 太后素來極少動怒,呂夷簡聽得她的語氣,心中微微膽寒,終究還是鎮定地道:“太后若不念及劉氏一門,臣不敢言。若是念及劉氏一門,臣不敢不言。” 太后聽了這話,心中一驚,坐了下來。她看了呂夷簡一眼,見他仍是站著,放緩了聲音道:“賜呂相公座。” 內侍羅崇勳早就機靈地搬了一張過來,呂夷簡謝過恩坐下後,才又聽得太后幽幽地道:“呂相,你這話是何意?” 呂夷簡輕吁了一口氣,這一步總算是押對了,這才放下心來從容地道:“臣是愚鈍之人,只是有些事情,太后如今春秋正健,自然無人敢提,若是太后千秋萬歲之後,那又該如何?” 太后立刻醒悟,輕嘆一聲道:“我如今才知道,誰才是真正忠心於我的人。實不相瞞,病故的宮妃,仍是李順容,我已封她為宸妃。” 呂夷簡深通典故,聞言脫口道:“宸者,帝王之所居也,古來少有用於妃嬪之號,唯有唐高宗時曾議此號加於武氏。宸妃之位,在四妃之上,僅次於皇后。太后待宸妃娘娘並不失禮,唯其如此,再以厚葬,舉殯於洪福院,則更為圓滿了。” 太后微微一笑:“呂相說得甚為有理,既然如此,則此番李宸妃的殯斂之事,皆由你全權處理吧!”她看了看身邊的內侍,又道:“崇勳,由你幫著呂相處置李宸妃的後事。” 羅崇勳忙跪下應了,呂夷簡也忙跪下,但見太后起身,直向內宮去了,兩人這才站起身來。 羅崇勳向呂夷簡行禮道:“奴才奉旨辦差,一切均聽候呂相公吩咐!” 呂夷簡忙還禮道:“公公是太后最心腹的人,下官有一句話要先說定,為防將來有變故時早做準備,李宸妃不能馬上下葬,當以水銀儲存鳳體不壞,以檀木為棺,停靈於洪福院中。還有……”他沉吟了一下,羅崇勳忙道:“呂相若信得過奴才,有話儘量說出來好了!” 呂夷簡頓了一下,才緩緩道:“夷簡放肆了。我以為李宸妃大殮時,應當著以皇后的服飾,這才是最重要的。否則將來有變,莫謂夷簡言之不預也!” 羅崇勳忙入內宮,將呂夷簡的話稟告太后,太后聽後點了點頭道:“一切按呂相的建議去辦。” 呂夷簡奉旨,與羅崇勳在皇儀殿冶喪,將李宸妃的遺體以水銀儲存,停靈於洪福院中。兩人私下商議已定,所用到的一切物品,皆以皇太后的儀制使用。 此時遼國傳來訊息,遼聖宗耶律隆緒去世,其子耶律宗真繼位。耶律宗真乃是宮女蕭褥斤所生,被齊天皇后蕭菩薩哥抱養,立為太子。齊天后為人慈善,蕭褥斤卻頗有心計,在耶律宗真去世之後,擅改了遺詔,自立為皇太后,先是將齊天后囚禁流放,又恐宗真從小由齊天后撫養母子情深,為免後患,又派人將齊天后毒殺。 太后看了奏報,不由地心驚,對楊太妃嘆道:“你瞧瞧,這就是契丹皇族裡頭的事情,這齊天后做了四十多年的皇后,竟然這般地沒算計,任人宰割?” 齊天后抱養宗真,遼聖宗去世,這些她們原先都是知道的,卻不曾料想得到才不過短短几月,情況竟然會急轉直下,堂堂國後竟然被一個宮女這般輕易殺戳,實是罕見。 “這皆是因為失勢的緣故啊!“太后輕敲著御案嘆息道。 此時已經夜晚,楊太妃今晚過來,原是為商議中秋節舉行宴慶而來,今年閏八月,有兩個中秋節,應該如何舉宴,卻是要費神安排的。請了太后的旨意,第一個中秋在蕊珠殿設宴,百官皆參與;第二個中秋在會慶殿設宴,只須請宗室即可。 兩人正說著,忽然外頭傳來陣陣喧鬧之聲,遠遠地只聽得連銅鑼之聲都有了。太后站起身來道:“怎麼回事,半夜三更地吵什麼?” 卻見江德明急忙跑進來跪稟道:“回太后,宮人舍那邊走水了,火勢還在蔓延,奴才斗膽,請太后暫時移駕後苑。” 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