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謂笑道:“這是下官任三司使的時候,頗有感懷,因成此詩。所謂眾口難調,事多招謗,實是三司使最真實的寫照啊!”寇準笑道:“三司使就這麼難做嗎?”寇準知道丁謂這首詩,是自況情境,亦是為林特求請,被人告狀不止的林特,此時正任三司使之職。丁謂嘆道:“寇兄啊,人道三司使為計相,是財神爺,要起錢來彷彿是無底洞似的。卻不知我們也是替萬歲爺管著錢,半點不由著自己。表面風光,其實內裡有苦自知,這些年來不知道得罪多少請託之人,想田元均大人前些年任卸之時,只對我們訴苦說:‘作三司使數年,不知道拒絕過多少人的請託,沒辦法,不能得罪人又不能依從,只得見人陪笑,直笑得整個臉都硬得跟鞋底似的’。”寇準一口酒正飲著,聽了他這話一下子沒忍住,“噗”地一聲全噴了出來,搖頭道:“當真是如此誇張不成?”丁謂含笑道:“直至下官親身經歷,方知道此話不假。田公忠厚人緣好,把臉皮笑成鞋底,逃過了許多惡評;下官算得圓滑,也難免被罵;林特性子燥了些,那就得罪人更多了。他倒求過我好幾次,把他從這個招罵的位置早早換下。只是此時茶法推行不久,還需要林特主持。要不然如今把他換下來,茶法才推行了一半,則會令茶賦陷入混亂。等茶法上了軌道,便是寇相不說,我也自是要把他換下來的。”寇準嗯了一聲,不再說話。酒宴繼續進行著,丁謂看到王曾、李迪、楊億等人依次和寇準交談,心中的不安越來越重。這幾人素與他政見不投,若是寇準與這些人混得久了,只怕將來的事不好辦哪! 寇準的詞前面看到有貼子說想看看寇準的詩?嗯,宋代以詞為主,寇準的詩有一首,還是跟他本人脾氣較象的,如這首和倩桃的:“將相功名終若何,不堪急景似奔梭。人間萬事何須問,且向樽前聽豔歌。”寇準的詞,嗯,尤其是代表作呢,都非常地“閨怨”,捂嘴笑……他最有名的兩首詞,一首是“江南春”波渺渺,柳依依。孤村芳草遠,斜日杏花飛。江南春盡離腸斷,蘋滿汀洲人未歸。大家看:“波渺渺,柳依依”“芳草、杏花、春盡、腸斷、蘋洲、人未歸”,真是千婉百轉美人心,柔情依依百折回啊!可是這首詞出自剛愎自負、豪爽狂放、吞吐千軍萬馬的寇準,咱們可以看到關西大漢繡花似地詭異啊,好比拳王泰森業餘愛好是寫瓊瑤式的小說一樣詭異啊!怪不得在南宋胡仔《苕溪漁隱叢話》中評此詞雲:“觀此語意,疑若優柔無斷者;至其端委廟堂,決澶淵之策,其氣銳然,奮仁者之勇,全與此詩意不相類。蓋人之難知也如此!”再來一首“踏莎行·春暮”春色將闌,鶯聲漸老,紅英落盡青梅小。畫堂人靜雨濛濛,屏山半掩餘香嫋。密約沉沉,離情杳杳,菱花塵滿慵將照。倚樓無語欲銷魂,長空暗淡連芳草。嘿嘿嘿,起句仍是“春色將闌,鶯聲漸老”,紅英、青梅、畫堂、屏山,“雨濛濛”啊“餘香嫋”啊,密約啊離情啊,沉沉啊杳杳啊,菱花鏡啊慵懶啊,無語啊銷魂啊,連天空都是暗淡的啊!芳草更增離情啊!還是如此地百婉千轉,還是如此地柔情萬段啊!不過宋人詞,尤其宋初,基本上都是這一股婉約派,開國之君也好,沙場大將也好,都基本上是平時揮手千軍,血流成河,筆下脂粉閨怨,簡直比林妹妹更加多愁善感。直到蘇軾李清照辛棄疾這幾人開始,才有了豪放派的詞風。就連大名鼎鼎的岳飛,據考證滿江紅還有可能是偽作,他真正確切是由他自己所做的詞是小重山:“……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絃斷有誰聽?”還是婉約一派。跑題了,寇準詞繼續,風格婉約閨怨依舊:“點絳唇”水陌輕寒,社公雨足東風慢。定巢新燕。溼雨穿花轉。象尺燻爐,拂曉停針線。愁蛾淺。飛紅零亂。側臥珠簾卷。再來一首:還是柔情啊春水啊香散啊渺渺啊——“夜度娘”煙波渺渺一千里,白蘋香散東風起。日暮汀洲一望時,柔情不斷如春水。繼續:“甘草子”春早。柳絲無力,低拂清門道。暖日籠啼鳥。初坼桃花小。遙望碧天淨如掃。曳一縷、輕煙縹緲。堪惜流年謝芳草。任玉壺傾倒。嗯,這一首送別,有一點找回本人的感覺了,“陽關引”塞草煙光闊。渭水波聲咽。春朝雨霽輕塵歇。徵鞍發。指青青楊柳,又是輕攀折。動黯然、知有後會甚時節。更盡一杯酒,歌一闋。嘆人生,最難歡聚易離別。且莫辭沉醉,聽取陽關徹。念故人、千里自此共明月。最後一篇,咣噹,這麼自誇,老子天下 八王爺酒過三巡,忽然門口來報:“八王爺到——”眾人皆靜了下來,但風中門大開,寇準站起來,親自迎著八王元儼走了進來。元儼是太宗皇帝的幼子,從小深得太宗寵愛,別的皇子在十五歲上便出宮分府,唯有元儼年齡到時卻捨不得讓他出宮,直在宮中留到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