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寇準此人,自負極甚,太宗待他有知遇之恩,他自是傾心相報,餘者在他的眼中,卻皆是不屑一顧。因此,得罪人甚多。淳化寇準任樞密陸軍直學士,時年春季大旱,太宗召集近臣詢問時政得失。群臣多認為是天數所致,寇準卻忽然道:“天人感應,今年旱災,是上天對朝廷刑罰不平的警告。”太宗大怒,拂袖生氣地轉人禁中,過了半刻,心中思量寇準的話必有根據,就召問寇準朝廷的刑罰怎麼不平?寇準回答說:“請將二府大臣都叫來,我當面解釋。”當二府大臣被召進來時,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寇準卻拿出兩樁卷宗來,道:“臣近日接到這兩樁受賄案的卷宗,發現王淮貪贓,錢以千萬計,僅被撤職仗責,前些時日卻又恢復了原職;而情節較輕的祖吉,卻被處以死刑。”(本章完)[( 大宋女主劉娥(92))]太宗震怒:“這是怎麼回事?”寇準從容地道:“只因為王淮的哥哥就是參知政事王沔大人。”他看了王沔一眼厲聲問道:“這難道不是刑罰不平嗎?”太宗當即責問王沔,王沔嚇得魂不附體,連連謝罪。太宗喜他肯直言進諫,過得不久,便任命他為左諫議大夫、樞密副使,後又改為同知樞密院事,開始直接參預軍國大事。不料寇準一接手樞密院之事,便與樞院知院張遜也大鬧幾場。他與王沔張遜作對,卻將兩府中人得罪了大半,在朝中立足不住。太宗每日耳內聞得種種非議,無奈只得將寇準貶至青州去磨磨性子。寇準去了青州,太宗耳邊無人聒噪,竟覺得有些不習慣起來。隔段時間,倒要詢問有關寇準在青州的情況。時王沔已經失勢,宰相呂蒙正趁機上奏,道:“寇準在青州一年多,已經修身養性,相信回來之後,應該能與眾臣相處更好。”太宗正中下懷,準了奏本,寇準就被召回京師,拜為參知政事。寇準剛從青州還朝,立刻入內覲見太宗。寇準走進睽別一年之久的大慶宮中,眼見著簷上魚沼飛樑,心中竟恍有隔世之感。夏承忠引著寇準入內,寇準進入殿中,卻不見太宗。心中正是奇怪之時,聽得屏風後面水聲淙淙,隱隱透著一股藥氣來。過得片刻,見有宮人捧著玉盆倒退而出,走過寇準身邊,聞得這藥氣更重。寇準心頭狂跳,不安之意重濃。此時卻聽得太宗咳嗽一聲,道:“寇準怎麼還沒到嗎?”寇準連忙跪前一步,道:“臣寇準叩謝皇恩。”聽得太宗道:“撤了屏風。”寇準抬起頭來,卻見太宗家常衣著,赤著雙足倚在榻上,腳上仍可見剛剛泡過藥水的痕跡。太宗慵懶地笑道:“你如何這般遲才來?”寇準叩首道:“臣望帝都,亦如久旱之盼雲霓,只是臣是被貶之人,未曾奉詔不敢擅回京城。”太宗淡淡一笑,道:“平身,賜座!”寇準慢慢地坐下,不知怎麼地,他心中似有一種預兆,今天的會見,絕不尋常。此刻太宗的態度越是輕鬆,他的心情卻越發地沉重起來。太宗掀衣隨意指著自己的雙足道:“朕這腳,一到了冬天,越發風溼冬瘡什麼都來了。前些年泡泡藥水,倒也好些,如今卻越發地厲害起來。唉,真是老了。”寇準站了起來,肅然道:“官家足疾,社稷何曾不是足疾呢?”太宗微微一笑:“寇卿此言何意?”寇準恭敬地拱手道:“神器未託,怎麼不是社稷的足疾呢?”太宗大笑,振衣而起道:“以卿之見,朕諸子中,何人可以付神器者?”寇準心中狂跳,臉上卻不露出聲色來:“陛下為天下擇君,謀及婦人、中官,不可也;謀及近臣,不可也;唯陛下乾綱獨斷,擇所以副天下望者。”太宗收了笑容,屏退了左右,低頭沉吟許久,這才徐徐道:“襄王如何?”寇準只感到一顆心似要立刻蹦出了胸腔來,他來之前,隱約猜到太宗心中為皇儲之位而猶豫,再見太宗示以足病,更是試探著指出“神器何託”的大事來,此時見太宗終於提出了人選。忽然間有一種說不出的恐懼來,大宋皇儲的決定,竟然真的就在今天自己的三言兩語中塵埃落定了嗎?太宗看似閒閒地一句話,然而此時他的神態越是輕鬆,越知道這件事在他的心底思慮已久,隱藏已久了。寇準強抑內心的慌亂,退後一步,顫聲道:“知子莫若父,聖心既認為襄王可以,請早作決斷!”太宗點了點頭:“你出去罷!”寇準恭敬地磕頭退出,在退出房門的最後一刻,他看到太宗閉目向後倚去,神情之間似放下了一件大事,那一刻間竟是說不出來的疲憊之態畢現。只是那一剎那而已,寇準卻看到了。退出大慶宮,寇準走了兩步,忽然間只覺得手足痠軟,他勉勵扶著廊柱站定,時值深秋,他卻發現全身上下,竟不知何時已經被冷汗溼透了。次日,聖旨下:襄王元侃,賜名恆,即日起改封為壽王,兼任開封府尹。(本章完)[( 大宋女主劉娥(93))]、立儲大典淳化五年九月壬申,以襄王元侃為開封尹,改封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