樣的反應……”她的聲音很溫和,卻有隱隱地力量傳達給她,診療室並不大,頂多十來平方,牆面是米黃色的牆紙,牆上掛著山水畫和鐘錶,兩邊擺著幾盆綠色植物,她們面對面坐著,是淺色藤製椅子,上放著軟軟的坐墊和抱枕,茶几上擺著毛絨絨的熊貓玩偶,還有一盒布藝外套的紙巾盒。室內放著低低的音樂,小王醫生倒了一杯茶給曉嵐,是薰衣草加甜菊葉的花茶,很有寧神的效果。在這種範圍之中,曉嵐不知不覺得放鬆了,許多她剛開始不曾想講出來的,甚至是藏了許多年的心事,慢慢地傾訴了出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紙巾在茶几上堆成了小山,彷彿如同排毒一樣,把這些日子以來噬咬著她內心的那些帶毒性的情緒統統隨著這些淚水痛痛快快地衝洗出來。平靜下來的曉嵐有點羞愧,她看了看桌上的紙巾,有點自嘲地:“沒想到我還能哭出一個紙巾山來。”小王醫生微笑著:“眼淚的功能除了溼潤眼球以外,還能排洩情緒。”曉嵐也微笑:“情緒排洩完了,問題依然存在,把情緒排洩完了,並不代表把問題排洩完了。”小王醫生也笑了:“當一個人情緒不良的時候,小問題也能看成大問題,當一個人情緒良好的時候,大問題也可以看成小問題。好了,曉嵐,今天時間暫時到這裡為止,可以嗎?”“好,”曉嵐也站了起來,和小王醫生握手,再在旁邊附設的小洗手間洗臉,化了個淡淡的妝,在出門的時候忽然問:“王醫生,你也喜歡熊貓?”長得很可愛的小王醫生抱著更可愛的絨毛熊貓微笑:“熊貓古稱為‘貘’,在中國古代的傳說中,它是能吃掉人惡夢的祥獸。”每個心理室都是收夢的地方,無數的故事帶著陰冷哀怨憤怒殺傷,在諮客(指求助於心理治療的人,心理學術語)的敘述中,被釋放出來,被憨笑著的絨毛大熊貓、薰衣草花茶、綠色植物、暖色房間、山水圖畫吸走那些負面的因子。從小王醫生的診療室出來,曉嵐走在林蔭道上,本市這幾年不停翻新房子,市內林蔭道已經不多,唯有這條林蔭道靠近內湖,因此樹木陰涼,在盛夏中很是舒服。曉嵐摘下墨鏡,剛才雖然經過修飾,畢竟眼睛還是有些紅腫,不能遮掩。走了一段路後,已經感覺稍好,再說樹蔭下戴墨鏡,也顯得突兀。就在她摘下眼鏡的時候,前面那橋的拐彎走出一個人來,同她擦肩而過,忽然倒折回來,拉住了她:“曉嵐,怎麼是你?”江曉嵐看著眼前高大的人影,怔了好一會兒才說:“紹祥,你怎麼會在這兒?”林紹祥,江曉嵐大學時期的男朋友,初戀情人。重逢坐在臨湖的茶室裡,兩人對坐好一會兒,曉嵐才開口打破沉默:“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會到鹿州來?”林紹祥一直注視著曉嵐,此刻才開口說:“已經回來三個月了,這次是鹿州一個企業請我幫他們做籌劃上市的事。”曉嵐看著桌面上燒得滾湯的茶爐:“嗯,這次回來打算呆多久?”林紹祥搖搖頭:“估計是不會再出去了?”“為什麼?”曉嵐有些詫異,記得當年這個人在讀書時就一直想出國外,因為國內經濟方面的研究跟國外差得太遠了,她還以為他會一輩子呆在美國的呢。林紹祥的眼神一向都是很自信沉穩的,現在也一樣是:“美國經濟將要步入大衰退,如果沒有有效的措施,估計將在08年底就會有很大的危機。美國這個國家,雖然說是最具包容力的,但是這種太平盛世的話,一旦到了危機就什麼都不算了。到大裁員的時候,最先開刀的當然是外裔人員。遲走不如早走,否則到時候就掉在人堆裡了。”曉嵐無語,大學時間,林紹祥一直是學生會主席,各方面的骨幹分子,他並不是那種吹拉彈唱樣樣皆能的文藝分子這類很活躍的人,並不到處出風頭,反而很低調。他往往除了學業,體育以外,就是管理學生會的事務,當時許多人服他,因為他往往對事務看法極準,很有判斷力。不管做什麼事,都能夠察人於先知,走到哪裡都是主腦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