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搖搖頭,挫敗地垮下肩。“師傅,不是這樣的,其實有些事吧,我心說,想不起來就算了,沒有什麼比眼下更重要的了,可是……”我垂下眼瞼,有些黯然,“過去和現在,不可能如此簡單地一分為二。過去沒有了結乾淨,就不會有未來。” “玉兒,過去的事不要再想了。”師傅的手指輕輕按上了我的太陽穴,緩緩揉按。指尖的溫度也是淡淡的溫涼,我閉上眼睛靠在他胸口,輕哼一聲:“我本也不想回憶了……”雙手環抱住他,微撒嬌著說:“現在有你們在我身邊就足夠了。只不過……”我睜開眼,“若有些人的出現,會危及你們,我便不可能無視。師傅,劉澈同你說了什麼?”師傅的動作停了下來,周圍也似乎在一瞬間靜了下來,靜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和心跳。“玉兒。”師傅低下頭看我,柔聲問道,“你是擔心他會危害到李府?”我點點頭,退開少許距離,直視他的眼睛。“他是不是手中握了什麼把柄威脅你?陶二和燕五的離開,與他有沒有關係?他到底是什麼人?”師傅還是淡淡微笑,“沒有,他沒有威脅我。”我深呼吸一口氣,“那就更清楚了,他若不是威脅你,便是抓準了你的弱點,讓你不能拒絕。師傅啊……”我無奈一嘆,跪坐在他懷裡,摟著他的脖子,緩緩道:“玉兒與你十年相依為命,你的志向所在,心之所繫,我總是比旁的人清楚一些。他若不是拿我的事威脅你,便是拿家國天下逼服你,你這心裡,”我的掌心貼著他的心口,手底下,心跳平緩有力。“也並不是只有我一個人。”他握住我的手,放到淺淺唇邊一吻,眼裡含著笑意:“人心拳頭大小,你說能容納多大的天下呢?我已選擇了你,你又有什麼不安?”聽他這麼說,我心口痠麻得厲害,便如被蜜蜂蟄了一下。“小時候我便覺得,你總有一天,會因為這天下而棄了我。”我悶悶說道,“我知道你的志向是成為千古名相,輔佐明君,開創太平盛世,跟這天下比起來,我渺小得很。”“不渺小。”師傅緊摟了我一下,“我的玉兒是我所有的安慰和寄託。只要你需要我,我便一直在你身邊。”是了,他是這麼說的。——玉兒需要我,而天下黎民並不是非我不可。可聽他這樣說,卻讓我依稀有種錯覺,彷彿他的陪伴只是為了照顧我的感情而委曲求全,我需要他,而他並不需要我。大概,女人總是多心而好猜疑的,哪怕是看著他清澈的眼神。東籬啊,師傅啊,你最會騙人了,連自己都騙得過……“當時……”我眼眶有些發澀,“若不是我命懸一線,你是不是就會離我而去了?”那年帝都重逢,縱然他將情緒隱藏得很好,但得知陶清、唐思的存在,那一瞬間他眼底的震驚與悲傷,還是深深印在了我的心上。我的記性總是在某些地方發揮超常,記住了牽掛之人所有的悲傷喜樂。師傅是個有輕微潔癖的人,和燕五一樣,那樣的人,便是與旁人共用杯碗也是不願意的,更何況是相伴一生的愛侶。我早該知道,那一瞬間,他便決定了退出,如果不是我瀕死時仍喊著他的名字,或許此時此刻,這洛城李府,便不會有沈東籬了。不知道我的話有沒有刺痛他的心,但他看上去依然平和,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我耳後的肌膚,“也是那時候,我才知道,什麼對我來說,是最重要的。無事大過死,只要你活著,要做什麼,我都陪著你。”他笑望著我,卻不知怎的讓我很想流淚。“我為什麼留下來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留下來了。你知道我,不在乎過程,只注重結果。”就像他的為官之道,他只要國泰民安,不在乎讓自己的雙手染上鮮血與骯髒,這官場詭詐之道,看著清澈如山泉清風的東籬,卻也玩得風生水起,他這般潔癖,彷彿是刻意想回避自己政治上汙濁的一面。可感情的事,那怎麼能一樣呢?我到底是說不過他的……這是我們之間的心結,直到現在,仍未解開。是兩廂廝守,還是與他人共享伴侶。是大隱於市,還是大濟蒼生?我心裡總害怕,有一天他會離開我,而我沒有理由挽留他。“劉澈找你,事必關國計民生。”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儘量平緩問他,“是不是和閩越國有關?”他直接地點點頭,“不錯。”“方小侯爺來也是為此?”“算是。”“那陶二和燕五呢?”“這是他們江湖事,我並不清楚。”師傅淡淡答道。其實官府中人對江湖人都不怎麼看得上,俠以武犯禁,我小時候便聽師傅說,那些江湖人動輒群毆械鬥,江湖事江湖了,全然沒有把朝廷法令和人命看在眼裡。所以師傅對陶二唐三和燕五,雖沒有名言,但到底有些說不上話。喬四算起來也是半個官家人,師傅這才對他另眼相待。反過來說,唐三他們那樣的江湖人,對官府也是同樣反感。只不過師傅賢名在外,他們也算對他敬而遠之。看樣子,具體的情況只有等陶二回來再行盤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