蘀微臣送行的。” 我心口一震,別過臉去掩飾自己的狼狽,低聲說了兩個字:“抱歉。” 他轉過身,走到茶几邊上,伸手在茶壺上一碰,說:“茶涼了,你等一會,我去給你衝壺熱的。” 他說著便出了門去,我坐在椅子上等他,舉目四望,目光最後落在屏風上。 那是一幅歲寒三友圖,前朝名家手筆,蘇昀弱冠之年國師所贈,本是他極珍視的一份禮物,上面卻被潑了點點墨跡,墨跡之間被曲折相連,綴以幾瓣粉色,寒冬臘月裡,忽地添了一枝桃花,三分。 那墨跡原是我不小心潑上去的。 那時他教我練字,我抓起毛筆沾滿了墨汁,意氣風發地揮毫落筆,卻不慎將墨汁甩了出去,落在了屏風上。我手足無措,擋在屏風前不敢讓蘇昀發現,許是慌張得太明顯,掩飾得太拙劣,讓他一眼瞧出了破綻,他拉開我,看著屏風上的墨跡眉頭一皺,我嚥了咽口水仰頭看他的側臉,小小聲說:“我賠你一幅更好的……” 雖那麼說,自己心裡也有明白,有些東西不是輕易可以被蘀代的。 他卻也沒有多氣惱,抬手揉了揉我的發心,低頭微笑道:“想賠罪嗎?” 我點點頭。 他說:“那幫我一個忙。” 所謂的幫忙,也不過是我捧著硯臺,看他提筆補救,妙筆生花,將散落的墨點串起,橫生一枝春秀,桃花半開,雖有霜寒,已近春暖。 那時我說了什麼,自己已然記不清,但蘇昀說過的一句話,卻讓我記到了如今。 他說:“若不是相信終有春暖,又怎麼經得住歲寒。” 他說這話時,漆黑的雙眸帶著溫潤的笑意。當時年紀小,懵懵懂懂,他說的話,我大多聽不懂,便是懂了,也不過自以為是的懂。 我們本就是不同的人,我知道他做了什麼,卻不能理解他為什麼那麼做。 蘇昀回來的時候,我仍站在屏風前,觸控那朵桃花。 他衝了一杯熱茶,說道:“這是祖父送給我的弱冠之禮。” 我收回手,回到他對面坐下,說:“我知道。” 他遞了一杯茶給我。 “微臣不能飲酒,就以茶代酒吧。” “無妨。”熱意透過茶杯傳來,溫暖了我的五指。 空氣中有脈脈茶香,他抿了口茶,嘆息道:“微臣做天子伴讀十年了。” 從我八歲與他結緣,到如今,正是整十年。 “陛下慈悲寬厚,勤政愛民,是萬民之福。” “寡人軟弱無能,心胸狹窄,無容人之量,待人苛刻,識人不清,剛愎自用……” “陛下!”蘇昀厲聲打斷我,我手微顫,幾滴茶水濺到手背上。他放柔了聲音,說,“陛下心裡難過。” 我低頭看著杯中氤氳的熱氣,眼眶酸澀,默然不語。 “人無完人,陛下自有陛下的優點,不宜妄自菲薄。” “你何必安慰我……”我放下茶杯,垂下眼瞼道,“我不過是個庸碌無為的君主,連一個劉綾都能將我們玩弄於鼓掌之中。” “陛下的時代,才剛要開始。劉綾不過是負隅頑抗,陛下受她牽制,皆因心有不忍。有不忍之心,才?p> 懿烀竇渲�唷v詈鍆跏屏η宄�螅�菹碌娜收�憧賞ㄐ興暮a恕b沂臘緣潰�問勞醯潰�苡幸惶歟�儺棧崦靼妝菹碌目嘈摹!?p> 我苦澀笑道:“你果真是在安慰我。” 蘇昀微笑著說:“若不是也抱有同樣的信仰,易道臨怎麼會追隨陛下?他也相信,陛下會是個明君,受後世敬仰。” “當明君,太辛苦了……我本就不是那樣的良材美質,不如幾位父親,也不如你們……” “高祖不識字,出身市井,論文論武皆不如蕭何、張良、韓信,卻成開國之君,民心所向,天命所歸,即成王業。”蘇昀為我滿上茶,“陛下今夜太多憂思。” “可能是……離別在即。”我悵然一笑,“你要走了。” “朝中有易道臨和裴錚已然足夠,易道臨有一根寧折不彎的忠骨,是陛下可以信任重用的人,裴錚待陛下一往情深,是陛下可以深愛依賴的人。微臣留在朝中無大作為,不如遊歷四方,為陛下巡視疆界,宣揚君威。”他望著我的眼睛,微笑說著,字字發自真心,卻不知怎的,讓我心口一陣悸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