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父子之情,回去看看,也不過是因為一句“於情於理”。父子人倫,並非能夠輕易撇清關係的。只不過,他這麼自顧自地說“我們”,是不是有點太忽略她的感受了?沈菊年睜大了眼睛盯著李群看,看得他也不自在地乾咳了一聲,移開眼說:“你雖戴孝在身,孝期未滿,成親之事不過禮節而已,推遲無妨,只要我們在一起便足夠了。”在一起啊……沈菊年心跳得有些快,不自覺地又開始神遊八方。到底還是有些不真實感,從愛情到婚姻,這跨度也就臨門一步,但走得著實有些艱難。愛情是兩個人的事,但婚姻卻是兩個家庭的事,將來她還會有自己的家庭,這個角色轉換得太快了,她有些措手不及。李群見沈菊年神情恍惚,似乎有些憂慮,大致猜到她心中所想,便開口安慰道:“我們只是回去見一面,你若不喜歡,我們坐坐便走。”沈菊年笑了笑,道:“到時候再說吧,我擔心的不是這件事。”李群訝異道:“不然你還在擔心什麼?”沈菊年笑而不語。李群不多日便離了雲都山,應承了會盡快回來。沈菊年送他到山下,回來的時候在山門口遇到了清央師叔,這師叔臉上神情莫名地有些凝重,看得沈菊年心上一緊,怕是被他發現了什麼。“陪我走一走。”清央師叔說了這句話,便率先轉身朝思過崖方向走去。沈菊年默默尾隨。清央師叔這人,不正經的時候招人恨,一旦正經起來,又讓人驀地心生敬畏。“今天早上,我去見過掌門師尊。”清央師叔一說出這話,沈菊年便知,他是全知道了。“你們兩個,實在是個大麻煩。”清央師叔嘆了口氣。沈菊年淡淡一笑道:“我只是覺得,作為當事人,我有權知道真相。蠱王既然屬我所有,那我有權決定留用,或者贈人。”在山崖邊一塊巨石上盤膝坐下,清央師叔看著沈菊年說:“你知道審言是為了蠱王和三清悟心訣接近你,心裡沒有怨言嗎?”“說不上是為了蠱王和三清悟心訣,畢竟當時他也不知道玉鐲中藏著的是蠱王,而三清悟心訣可以壓制火蠶毒。即便是後來知道了,他也不曾動過據為己有的心思。一開始是為什麼接近我,那已經不總要了。何必事事都分得那麼清楚,能夠糊塗的時候,不妨糊塗一點。”沈菊年微笑著說。清央師叔怔了片刻,方笑道:“你最後這句話深得我心。”又道,“但你放棄了伐脈洗髓,將蠱王留給審言,日後他知道了,非但不會感激,反而會怪你。”“只當是我比較自私,如果十年後還沒有找到解救之法,我不能想象從今以後要如何獨自生活。”沈菊年揚起嘴角,微笑道,“再說,我也未必會有生命危險,如今我自廢了三清悟心訣,打通任督二脈,只要不再修煉純陰真氣,以往的病症大概也不會再出現了,或許還能活個百八十年。”清央師叔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也是在安慰他,只有無奈嘆氣。根在骨中,豈是如此容易根治?掌門聯通幾位長老合力為她打通任督二脈,廢了她一身真氣,雖然嘆一聲可惜,但也只有這種方法有可能暫時穩住她的元氣。“等審言回來,清除了火蠶餘毒,你們大概就要離開了吧。”清央師叔道,“到了四川,記得上蜀山一趟。”“蜀山?”沈菊年不解。清央師叔解釋道:“百年前,蜀山派與我雲都門同為修道門中翹楚,只是這幾十年來江河日下,如今大概已經沒什麼弟子了,但門中仍有不少真貴典籍,二師兄所得的三清悟心訣,當年在蜀山三大鎮山之寶排第三,在江湖上出現時,引起多方爭逐。但如我們這般的門派,是不會修煉其他門派的典籍的,只是二師兄生性要強,便被人教唆著結黨爭搶,引起江湖仇殺,最後親友俱亡,只得一本無用典籍,值得嗎?”說起往事,清央師叔搖了搖頭,眼中流露出不以為然和傷感。“人活一生,重在深度,不在長度,掌門師尊常對我們這樣會所,可惜二師兄總是聽不進去。他那是是雲都門最有天賦的弟子,師尊對他寄予厚望,誰知道他卻是最先離開的一個……”清央師叔嘆了口氣,沉默了下來,一時之間,只聽得崖下的風凜凜刮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