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下首,劉貴妃卻沒有到場。楚曦玉更是得意,看場面應該是父皇體諒他們母子久別,才不讓旁人出現礙眼。他疾行幾步叩拜行禮,抬頭滿面笑容朗聲道:“兒臣曦玉拜見父皇母后。”皇后一年半載也難得見上兒子一面,這時雖然不曾說話,眼中卻湧動著濃濃的母子親情。楚曦玉明白母后對他的思念戀愛之情,可他更在乎的是父皇的反應,期待著在父皇那已經被毒毀了容貌看起來顯得猙獰的臉孔上尋到一絲關切溫情。然而楚帝只是簡短平淡地說道:“平身,賜坐。”楚曦玉安慰自己,父皇沒有劈頭蓋臉指責他,或許就已經是某種關懷照顧的表達。他起身謝坐,又大著膽子主動將座位挪得近了一些。不見父皇有任何阻止的意思,楚曦玉更是信心倍增,索性將椅子搬到楚帝下首另一邊,與母后成對坐的角度。這樣看起來就好像是一家人正在閒聊,如果中間擺上一桌飯菜,那就更顯溫馨。楚帝明白這個兒子無非是想與他親近,可他心裡盤算的是另外的事情,於是皺眉擺手道:“曦玉,你與你母后坐近一些吧,她很是想你。”楚曦玉稍稍有些失望,看出父皇不喜歡他靠近,他就乖巧地搬著椅子坐到了母后身旁。他感覺自己就好像是一條搖著尾巴等待主人安撫的狗,不過如果他的主人是父皇和母后,他心甘情願受他們擺佈,竭盡所能去討他們歡心。尤其是父皇的眼中總有解不開的憂愁,他不懂,不懂為何賢德溫婉的母后不能讓父皇開心,不懂自己還有什麼欠缺讓父皇如此不喜。楚帝耐著性子問了問兩國結盟的大致情況,楚曦玉一一作答條理清晰簡單明瞭。楚帝當著皇后的面稍稍誇讚幾句,而後話鋒一轉突然說道:“皇后請先回寢宮休息,朕有幾句話要單獨叮囑曦玉。”皇后慣性地以為這父子二人會是談機密大事,她身為女子不敢造次,立刻遵命離開。楚帝又遣退左右閒雜人等,直到偌大殿堂之內只剩下了他們兩人,他才壓低聲音說道:“你臨行前,朕囑咐你找機會去拜會雲夫人,你可曾見到她?”楚曦玉如實答道:“雲夫人乃瀾王內眷,兒臣初時並不方便私會,後幾經周折,由昭國賢王殿下同意引薦,兒臣才得以拜會。”楚帝關切問道:“雲夫人對你說了什麼?有否物品轉交給朕?”楚曦玉拿出隨身攜帶的一封普普通通的書信,呈遞給楚帝:“父皇,雲夫人並未對兒臣說什麼,只讓將這封書信轉交給您,請您親自拆閱。”楚帝迫不及待將書信從楚曦玉的手中搶了過來,正要開啟封口。楚曦玉卻阻攔道:“父皇小心,兒臣雖然驗過信封沒有問題,但是倘若信箋之內另有玄機,該如何是好?還是傳喚下人代為拆閱吧。”楚帝苦笑道:“當年她都不曾真的想毒死朕,這會兒該也不會,她上封信說十八年後會給朕一個交代,就算是劇毒朕也不怕。”楚曦玉見勸不動,索性將信函一把又搶了回來,三兩下拆去封皮,取出內裡紙張,還好並無異樣。楚帝的眼中流露出些許感動,可是僅僅在楚曦玉的身上停了片刻,就再也留不住,轉向信封內取出的紙張捏在手裡仔細檢視。紙上並沒有她的字跡,這只是兩張尋常身契的存根拓印副本,輕飄飄白紙黑字,楚帝卻只覺得手上和心中越來越沉,徹骨寒意不有自主滲進骨子裡。楚曦玉掃了一眼,看到了兩張身契上都寫著歸瀾的名字和生辰八字。一張是歸瀾出生時就被賣為奴隸的瀾國官契,一張是他被轉送給龍傲池之後的新文書,加蓋了瀾王印璽和昭國授權官印。楚帝忽然唸唸有詞,好像是在用歸瀾的生辰八字掐算著什麼:“果然是他,真的是他……怎麼會?為什麼她這麼狠心,竟這樣做……只為折磨朕報復朕麼?可那也是她的骨血,她的孩子啊……”楚曦玉見楚帝攥著這兩張薄薄的紙竟漸漸陷入一種癲狂的狀態,他心知不妙,趕緊走上前,拽住楚帝的袍袖,關切問道:“父皇,您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