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瑀宸表情沒有任何變化。遲慕瑀接著道,“我一直在想,很努力地做一份工作,其實,也是希望,自己在乎的人能過得好一點。無論是充當什麼角色的人。”秋瑀宸依然沒有說話。遲慕瑀不是一個懂得委婉的人,他想,他應該珍惜這次機會,把該說的話都說清楚,“二叔從來沒有體會過,子欲養而親不待是什麼滋味,可是,家庭對於慕瑀,真的比任何事都重要。”秋瑀宸安靜地聽他說完,長長嘆了一口氣,子欲養而親不待,即使從未體會過,胸口卻也痛得淋漓吧。小刺蝟雖苦,可總算有些可供回憶的溫馨,自己的兩個孩子,一出生,就連叫聲媽媽的權力都沒有。他看著遲慕瑀,這些年,他管教他,訓練他,甚至潛意識裡覺得,有遲大哥和言寓荊縱著他,他有比任何孩子都快樂的童年,可是,竟從來也沒有想過,這個孩子,究竟是個沒有母親的孩子啊。他不會說軟話,不會討好,不會撒嬌,歸根結底,也只是因為,十八年的生命裡,從來沒有人教給過他任何關於柔軟的東西吧。他如今才明白遲唸的話,“你從來沒有給過他軟弱的權力,卻又嫌棄他強硬得不合你心意,公平嗎?”遲慕瑀看秋瑀宸皺著眉,知道自己話說得放肆了,卻沒有低頭,秋瑀宸這次卻只是點了下頭,“我知道了。”遲慕瑀本已做好了接受他暴怒的準備,如今只這麼輕輕地幾個字,竟不知所措起來了,“二叔——”秋瑀宸輕輕揮了揮手,半晌沒有說話,如今這樣的狀態,他說不出是好還是不好,因此,淡淡道,“你回去換件衣服吧。”他想,他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因為,突然之間,居然連習慣性的足以壓制一切的父親權威也擺不出。兩個人,究竟應該要誰讓步,其實,根本不必讓步。秋瑀宸在喝濃濃的玉米糊,盛在胖乎乎的馬克杯裡,顏色漂亮地就像是宣傳海報底角的一簇暖黃。自從褚雲飛回來後,秋瑀宸就被半強迫地要求喝各種營養的飲料,做得方式也多些,不再是從前百年不變的白開水或者偶爾同沉默一同煎熬自己的牛奶。秋瑀宸在心中笑了笑,還是小刺蝟貼心啊。敲門聲再一次響起來,遲慕瑀換了衣服回來,他還算是一個聽話的孩子,至少,聽話如果被當做是尊重的一種的話。秋瑀宸放下手中的杯子,看到遲慕瑀眼中有一分溫暖,他慶幸,自己沒有漏過去。簡訊響起來,是專屬於褚雲飛的提示音,“爸,玉米糊好喝嗎?是慕瑀教我做的。”秋瑀宸抬起頭來,他終於明白,遲慕瑀眼中的那一分溫暖是為了什麼,大概是有些內疚,難得的對遲慕瑀也溫柔些,晃了晃杯子,“這個,還不錯。”“是,父親很喜歡吃玉米。”果然,遲慕瑀天性是不會討好的,秋瑀宸不是嫉妒,可是遲慕瑀確實是在暗暗往他心上捅刀子,秋瑀宸的聲音也回覆了公事公辦,“你提的事,我考慮過了,公司有公司的制度,相信,你現在也應該能夠完全瞭解。”“是。”一點點的融冰跡象,就這麼被打破了。“我記得教過你,做錯事,就要學會付代價。”“是,父親也這麼說。男人,應該學會承擔。”他不是不會察言觀色,他也知道,二叔心底那一點點微妙的情愫,可是,他真的是他的兒子嗎?如果註定了永遠只能站在陰影裡,那他為什麼要傷害從小到大一直給自己溫暖的父親。可是,他沒有想到,我們之所以會看到陰影,是因為頭頂有陽光。秋瑀宸的心情很不好,而且,他不願意承認這樣的不好。甚至,他看著現在的遲慕瑀,就可以想象,當年的自己在父親心中是什麼樣。長大了就好了吧,秋瑀宸安慰著自己。遲慕瑀一直撐傘的肘關節,用力過度的腕關節,被溼淋淋的褲子貼服的踝關節,以及被石子路整整折磨了四個小時的膝關節都在痛,只是他想,不是那麼嚴重。“我看過你的處分,扣除本月到明年三月的工資和全年的獎金,這是你的態度,也是我的意思。”“是。”這樣的懲罰,無論如何,也太重了些。秋瑀宸抬起頭,“這是公司的制度。”遲慕瑀本來就沒有打算還擊,只是道,“是。”“十下藤杖。”遲慕瑀突然抬起了頭,還是,更驚訝一些,藤杖?除了被父親要求的那一次,從小到大,二叔是從來沒有用類似於家法的刑具打過自己的。秋瑀宸的聲音很冷,“聽不懂我的話嗎?”遲慕瑀確實是太震驚了,上一次,還能說是奉命教訓,這一次,為什麼二叔會主動提出來,“藤杖?為什麼?”秋瑀宸大概一輩子也沒被這麼質疑過,可是,遲慕瑀的表情實在是太過虔誠,讓他連義正詞嚴的訓斥一句都做不到,遲慕瑀大概也反應過來了,連忙低下頭,秋瑀宸終於算是扔出了一句解釋,“還要我開祠堂請梨木棍子出來伺候你不成!”遲慕瑀嚇了一跳,忙道,“不是。慕瑀任憑責罰。”秋瑀宸語聲淡淡的,甚至也聽不出責備,“我從來沒有打過你,十八歲,倒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