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由聽到門響,以為大家都走了,抬起頭,卻看到劉頡還在。對這個三師兄,他始終是心存感激的,那種感激,不同於南寄賢高高在上的替他還錢,也不同於趙濮陽親切的叮嚀殷勤的照顧,而是一種,對他對自己的欣賞和理解的感恩,他想,恐怕這些師兄裡,三師兄是唯一一個,沒有輕視過他的吧。哪怕是小師兄,對他照顧的同時,也會把他當成個小師弟,而不是那種,平等的照顧。只是,現在的他,真的沒有力氣說什麼話。劉頡也安靜地很,陸由不開口,他也不過來硬湊,甚至,連呼吸的聲音都小心翼翼地控制著,就像房裡沒有自己這個人一樣。最後,還是陸由忍不住。那麼激烈的爆發之後,肯定需要一個出口,任誰,都不能還繼續鴕鳥下去。陸由的第一句話是,“老師他——”劉頡將目光從窗外收了回來,他的神態很平靜,好像還在惋惜那隻停在電線上的鴿子,“老師的身體不太好,生不得氣。不過,小師弟是不知道的,他一直以為,老師沒什麼大病。”陸由一呆。這是他預期之外的事,他會問,只是因為,徒千墨手上的血弄到了他被子上而已。劉頡看陸由神色,便知自己誤會了,也有些尷尬,不過他性子一向淡得很,旋即就道,“也沒有什麼的。我從前那麼犯渾,不也是,頂著老師的脾氣上嗎?”他說到這裡,便從床的另一頭繞了過來,順手將掉在地上的那張銀行卡撿起來放在床頭櫃上,“你不用覺得內疚,其實,老師就是這樣。發起脾氣來好像兇得很,但是,對自己徒弟,終究是生不起大氣的。”“嗯。”陸由應了一聲。“其實,你也不一定,要做徒弟的吧。”劉頡道。陸由肩膀顫了,難道,連三師兄都不願意接受自己了嗎?想想也是,一個害得他們最敬重最愛戴的老師幾乎發病的人。陸由的反應讓劉頡苦笑了下。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突然就說出這句話,可是如今,他確定,老師的感情,陸由是真的不知道的。其實,最瞭解老師的人,還是我,不是嗎?劉頡對自己說。可是,這句話之後,他就是深深地自責,陸師弟是信任你的,我們這些人,可能陸師弟最信任的人就是你,所以,老師才放心將你留下來,大師兄才會也要你留下來,這個時候,你怎麼能想得還是自己!劉頡!你這樣做,對得起老師,對得起陸由嗎?劉頡抽出了那個團凳坐得離陸由更近些,“我是在想,其實,你最初,如果只是想成名的話,也不一定是要做老師徒弟的吧。”陸由沒否認,“最初,我沒想要老師什麼。如果他能捧紅我,身體,還是別的,無所謂。”“人都是這樣。得到的越多,就會要求更多。”劉頡道。“是,我要求的,太多了。”陸由的聲音軟軟的,不知是沒了力氣,還是心累了。“傷疼得厲害吧。”劉頡問。“還好。謝謝三師兄。”陸由道。劉頡揉揉他的頭,“你都不知道,你不在家的這些日子,老師,是怎麼過的!”陸由沒有接話,他不願意去想,更不想聽這些。從最自私的角度,徒千墨過得不好,他的罪孽就更重了。劉頡的聲音淡淡的,沒有指責,更沒有想去說服陸由什麼,只是陳述一個事實,“老師每天都在和自己慪氣,吃飯的時候,吳嫂但凡做了你愛吃的菜,他就控制不住地想發火。可是,他還要小心,不願意讓我看出來。前天晚上,栩欞送來了《犀角》的新劇本,老師的情緒,就更不好。我能明顯感覺到,他特別焦慮,可是,又好像期待著什麼。那樣的老師,讓我覺得,哪怕他也在擔憂,或者說並不是很幸福,可是,二師兄走了之後,他是真的,像是活過來了。”陸由道,“是。可能,我真的,還有一點,填補空缺的作用。”劉頡搖頭,“你若是這麼想,那也沒什麼。最多,就是再冤枉老師一次罷了。”“難道不是嗎!”陸由又激動了。劉頡看他的目光還是那樣,聲音也輕,“不是。”而後,他說,“老師有兩個晚上,沒有回家裡住。我起初不知道他是去幹什麼,剛才,你和老師爭執,我想,恐怕,他去了哪裡,你也該猜到了。”“你是說——你是說他去酒店找我!”陸由問。“那是去哪呢?一次18號,一次25號。”劉頡道。陸由不說話了。事實上,他想,他對徒千墨徹底散盡了最後一絲期望,也不過是因為,第一次,衝進褚雲飛房裡,將他一把拽出來卸了他一條手臂的,是慕斯。他問了一個外人聽起來特別可笑的問題,“他為什麼不來找我!”劉頡搖頭,“我也不知道。只是,我印象中的老師,一向是很驕傲的吧。像今天這樣,威脅你留下來,還動皮帶,真的很少見。他通常,無論是誰要走,都不會挽留,哪怕,當年的二師兄,也一樣。”陸由覺得有一種不知什麼樣的情緒化進了心裡,“既然他這麼驕傲,又何必還來看我!”劉頡望著陸由,“我不知道老師心裡怎麼想,只是,我猜,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