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考是國之盛事,幾位愛卿務必盡心。”商承弼是下定了決心選幾個自己人的。“子喆,你是武德三年的榜眼吧,正該向耿大人他們學習歷練。”皇后死了,於家是不能再太倚重的。要防著他們和靖邊王沆瀣一氣,自己登基九年來,著力培養的心腹也該扶一兩個上位了。商承弼久未臨朝,昨夜又沒睡好,今天早晨轟轟烈烈地折騰了一上午,倒也有些累了。“有事起奏,無事退朝。”皇上都想退朝了,誰還敢再有事,於是,百官叩謝,今天沒降職沒充軍沒死人,皇上的心情看來是不錯。“太傅,朕與先皇后情深意篤,先皇后既逝,後宮無女可以為妻,天下無人堪為國母,未免觸景傷情,朕決定,封閉坤和宮。太傅愛女情深,去挑些先皇后的舊物,做個念想吧。”雖然人人都看出了他要冷落於家的意思,但表面工作還是不得不做的。於同勳自然遜謝不已,感恩戴德。王傳喜親自陪著於同勳到了坤和宮,雖說是父女之親,但自己的女兒一旦做了皇后,尋常往來的禮物都是御賜的寶物了,如今皇上殊恩,於同勳自然也不會不識趣。挑了於皇后抄的一本《女則》,又在王傳喜的指點下順水推舟地帶走了一隻黃金龍首銜白珠的簪子。一面謝罪一面感慨皇恩浩蕩。商承弼握著手上那方閒印,蘸著朱泥在白絹上印出一個又一個“宜華”來,鱗次櫛比的一排,邊印邊笑。小順子伶俐地幫他隨時換上新的絹緞,又狐假虎威地吩咐奴才們將印好的掛起來。商承弼想著晉樞機的音容笑貌,彷彿看到了那人一身白衣靠在窗下,偏著頭用刻刀細細雕琢的樣子。宜華,宜華,這印可不是一下就能刻成的,他每刻一筆,心中是不是就想著我的恩情。商承弼用指腹輕輕摩挲著那方青田石,嘴角噙笑,當時明明嘴硬說不肯,還不是給我刻了。“重華——”他想著想著,一個不留神就叫了出來,彷彿那人還在他身邊一樣。奴才們一個個屏住呼吸,想吐氣的都恨不得將氣息壓回肺裡去。商承弼叫出了口突然一怔,想到那人居然真的就走了,居然抱著未印完的白絹放聲大哭起來。他自幼城府極深,喜怒不形於色,哪有如此大悲大喜的時候,可如今,竟彷彿阮步兵窮途之後,一下子悲從中來,再也剋制不住。他伸手去抓,那人的衣角卻像是秋日裡的枯蝶,打了個旋兒就不見了。商承弼想到他如怨如慕的神色,想到他那雙懾人心魄的重瞳,眉間那點硃砂,想到那人走後,夜來風冷,庭院乍涼。重華,你是最粘人的,沒有我抱著你,是不是睡得著。至於晉樞機會不會躺在別人懷裡,他不去想,就彷彿確定那個人不會做對不起他的事一樣。重華是個最驕傲的人,不會輕易委身於人的。晉樞機的確沒有委身於人,赫連傒也沒有逼他,甚至,連提都沒有提。遊牧之族成親比中原還早,赫連傒卻一直沒有娶妻。其實,晉樞機倒是盼著他能有一位正妻的,只是,他卻一個字也不敢提。赫連傒不是商承弼,他不會說什麼你若生兒為女子,朕必立你為後這樣的話。晉樞機清清楚楚,赫連傒從來沒有把他當成是女人,相反的,那個人需要的是一個盟友,或者,戰友。“重華,練得怎麼樣了?”赫連傒揭開了帳子進來,在火爐旁坐下烤手,腳邊靠著他的斬馬刀。“嗯,暫時練這幾個變換就好了,重要的是多操練,要練熟。”晉樞機道。“你和我想的一樣。兵士們這些天也練疲了,我們大狄不似梁國,兵不是練出來的,是戰出來的。以戰養兵是我們的國策,大家折騰了這幾日,也是躍躍欲試,正好,探子來報,就是這幾日,土屯坡那裡要過一隊馬隊,大概三百匹,都是好馬,你要不要親自坐鎮,指揮他們幹一場。土屯坡的地勢我們是熟的,只帶一百人就足夠了。”晉樞機皺眉,“從土屯坡上過——為什麼要去那裡?”土屯坡一帶是去往西成的必經之地。赫連傒道,“西成多是行船,只有貴族才騎馬居奇。那邊的馬一向能賣得出價錢,馬隊要去那裡,並不奇怪。”“你的人在這裡佔山為王已經好久了,三百匹好馬,難道他們不會覺得是送羊入虎口嗎?”晉樞機問。赫連傒道,“你認為有詐?”“我認為,要麼是這塊骨頭不好啃,要麼,是有人想釣魚。至於要釣的是不是我們,現在還不知道。”晉樞機道。赫連傒握住了他的斬馬刀,“你很謹慎,重華。”晉樞機看他,“我不得不謹慎。無論是你還是我,我們的命都很值錢!”赫連傒橫刀一笑,“我倒是不信,這裡還能有人輕易要了我的命。放心吧,我已經命人去檢視了。我既當你是軍師,就會尊重你的意思,你覺得不能劫,我們不動也就是了。反正大狄最不缺的就是戰馬了。”衛衿冷看沈棲閒,“好端端的,買那麼多馬乾什麼?”“想在這裡圈一個馬場。反正已經確定了要和你在一起,總不能總花著大成的民脂民膏,自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