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問抬頭,目光炯炯地看著蘭罄。施問一掌拍到案几之上,怒道:「佩劍、平安符,現下又有人見你行兇!小黑,你說,人是不是你殺的?」蘭罄迎向施問的目光,眼神裡還是一樣坦蕩。「說了不是我就不是我,你是要我說幾次!小黑大人敢做敢當,如果殺人,就一定會承認!」蘭罄雖然這麼說,但小七可知道這人有做了事不認賬的習慣。只是事情牽涉到十八條人命,即便蘭罄性情如此,在這時刻,他仍不信蘭罄真會做出那樣的事情來。「事到如此還不承認,爹是這樣教你的嗎?」施問注視著蘭罄說道:「天下大道,以公理為驅,以正義為先,任何事皆不得違其二者,若有違之,便要擔其罪,受其罰,上自天子下至百姓,一視同仁,絕不徇私枉法!小黑,爹再問你一次,這十八條人命,你認不認?」「不認!」小黑大人很乾脆地答道。「孽子啊‐‐」施問一掌拍到桌上,憤怒說道:「金忠豹國,將施小黑押下去,關入牢裡,案情水落石出之前,不許將他放出來!」施問做事從來秉公處理,這回人證物證都有了,依法便必須將蘭罄押入大牢,這是當朝律例!小七急忙說:「大人,背影、背影、是背影啊!辛力看到的只是背影而已!您千萬別因為一時衝動,就把師兄給押了!」小七住過歸義縣的牢房,那可不是什麼乾淨清幽的好地方。南鄉低聲道:「……大人,此事尚待從長計議,您先別動怒。」施問深吸了幾口氣,強壓怒氣之後說道:「辛力是人證!」金忠豹國這時也急急向前說道:「大人三思,小頭兒稟性純良,定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肯定是有誤會!」「說不定是辛力眼花看錯了!」「只是背影、背影而已啊!」這天眾人說到口軟、求到手軟,小七又說:要不先帶辛力走一趟驛站,仔細勘查推演過後回來詳述,再請施問決定。施問這才答應先不收押蘭罄,將蘭罄發回小院候審。小七一個頭兩個大,施問要辦蘭罄,可絕不能真讓施問就這麼把蘭罄辦下去,於是他將蘭罄送回小院後,先使出十八般武藝哄得蘭罄高興也睡了,然後又到院子裡頭招來幾個隨身侍衛,要他們看住蘭罄,一有事情立即來稟報,之後才帶著辛力要往驛站方向去。金忠豹國手頭上也都有事,小七不能麻煩他們。小七要出衙門時恰巧撞上了回衙門的古三勇,他瞧古三勇一臉憨厚相,想著手頭上剛好沒人能使,便把古三勇給叫了,三人一同出衙門。到了驛站,屍體雖然已經送至義莊,但十八個人流出來的血可不是開玩笑的。經過烈日曝曬,每個地方都能聞見濃濃的血腥味,古三勇一進到東廂,看到地上那一大灘血又聞到發臭的血味,當場就衝了出去,在前庭嘔吐起來。小七說道:「年輕人,虧你長得這麼壯,可怎麼這樣就吐了。歸義縣的捕快可不是這麼好當的啊,你啊,還得多練練啊!」古三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我從小隻要見了血就要吐的,真是對不住了。」小七拍拍他的肩,說:「吐完沒?行不行?要不行你就回衙門換一個來。」「行、我還行!」古三勇弱弱說道。小七嘆了口氣,因為不想耽擱,便拖著臉色蒼白的古三勇繼續忙乎了。他跟辛力將十五晚上行經的路線走過一次,而後叫古三勇站在當日那黑衣人所站的位置。小七接著再照辛力走過的路線走了一趟,然後蹲在花叢間,從枝葉縫隙看出去。今晚和十五晚上一樣有風,古三勇穿著衙門皂色官服,身形魁梧壯碩。反覆且細膩地做了幾次,直到分毫不差後,小七蹲在原地抓了抓下巴,又想了想,問同他一樣蹲在旁邊的辛力:「你說看見小頭兒的衣襬被風吹起來?模樣像三勇那樣嗎?」辛力怯怯地說:「不是那樣,那天那個人衣襬輕飄飄地,風一吹就翻得厲害,今天這個衣料較厚,翻起來便是很沉的模樣。」「死了……」小七閉起眼,拍了一下額頭。蘭罄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蘭罄身上穿的官服是南鄉特地找裁縫為他做的,冬天會很暖、但既輕又薄的官服,從來和他們這些朝廷發派下來冬天穿不暖、又厚又硬的官服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