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衣衫也是灰色。小三在這些細節上通常不怎麼關注。可光是那雙大眼,加上如同松鼠般拿著栗子一顆一顆啃,還臉色粉嫩的模樣,整一個就是個鄰家少年。無害的那種。但前提是,別惹毛他。小三這個人,和氣的時候比你親孃待你還好,可抽風起來,閻王殿的十殿閻羅看過沒?沒?那沒關係。看三爺就行了。絕對可以讓你看得鬼哭狼嚎,回家找娘安慰去。小五問道:「師兄,你打算讓聶夙在那裡吊多久?吊太久沒東西吃,很容易就死掉了。」小三估摸著小五、小六在蘇家村裡受罪的時間,開口說道:「就吊他十天!十天內無論誰來,都不準讓聶夙腳上那條麻繩解開。」「如果蘇遠遠來……」小五問。小三毫不猶豫地說:「一樣!」「那如果那個蘇啥?就蘇遠遠他那個爹來呢?」小六問。「蘇謹華若還顧著將軍樓等同蘇家顏面這回事,便會來探,可這臉丟得大,聶夙這事包準明日便傳遍朝堂與京城,所以他也可能不顧蘇遠遠的面子,直接讓人殺了聶夙,一了百了。」小三想了想後,說道:「別正面與蘇謹華衝突,那個人是老子的,老子要留到最後一刻再對付他。你們一樣只要顧著聶夙別讓他下來就成。」小六突然說:「對了,我們也不曉得蘇謹華長什麼模樣,他來我們哪認得?」小三頓了一下,突然笑了。「他很好認。」小三說:「你們只要見著,便會知道那是蘇謹華。」「?」小五、小六不明白小三這說法。小三不吃栗子了,他讓小五又斟了一杯熱茶給他。杯子溫著手,小三往外看去,似看著聶夙,卻又像望著遠方。「我也好久沒看到他了……」他喃喃地說。☆☆☆三爺轉移陣地來到了二樓,小五準備了一張長榻、一個小火爐、一壺溫著的茶水、一小盤核桃仁,小三美美地往那塌上一躺,便開始翻起藥膳來。過了午,小三沒停下來,可看的還是同樣一頁。偶爾他會比畫一下上頭藥材的模樣,然後很奇怪明明看進眼睛裡了,等書一闔要把藥材與通篇藥性背出來時,三樣才記得兩樣。小三磨磨牙,就和這本書硬碰硬,同一頁背上一百遍、一千遍,他就不信沒辦法記起來。小三正在皺眉的時候,一樓往二樓的樓梯突然響起腳步聲。他抬頭一看,只見前頭的是小五,而跟在小五後頭慢慢出現的,則是一張看起來熟悉但叫不出名字的老臉蛋。那老人家起碼有九十歲了,懷裡抱著個罈子,在看似他孫子的人攙扶下,慢慢走上二樓。「師兄,這老人家說他與你有約。」小五道。在這之前他那雙利眼已經看出兩人沒半點武功,這才把人帶上來。要真是小三認識的人,壞了小三的事情可會很糟的。年輕人一直沒開口,就只扶著老人家。老人家帶著笑容,張開嘴只見一片無牙,帶著些口音顫顫說道:「蘇……公子啊……你要的醬……油……老朽不負所……託……終於在進……墳墓前……給、給、給您做出來了……」一聽到醬油,小三立刻想起了眼前這個人是誰。蘭州最著名的釀醬世家,胡記醬坊的傳人。小三之前用的醬都是在外頭打的,也不是說不好,只是想達到三爺能點頭的地步,那得兩輩子釀醬的人功夫加起來,才可能做出讓小三滿意的。前幾年出谷時小三碰到了胡記現下的傳人胡老頭,也就是已經老到牙都掉光卻還不肯把手藝全部傳給兒子的這一位。那時小三和胡老頭擦出了火花,對著南方到北方各地有名的醬種討論透徹。他們兩人心中都追逐著一種醬,醬的極致,十全菜譜中說:「不以鮮肉釀,無腥、味清,五年熟而優,豆釀。」的這種只存在夢中的醬油。最後小三臨走前留下了十多張臆測的方子,要胡老頭儘量試試看。他本來早把這件事忘了,誰知釀好的醬油竟在今日找上門來了。「欸,」小三一見胡老頭皺皺的臉,感慨道:「你還沒死啊?」胡老頭說:「你……你死了老夫都還死……不了!」說罷這二人大笑幾聲,接著小三叫小五移了張桌子和椅子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