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亂一聽,驚了,不過他重點完全擺錯,直指著小三抖著聲音說道:「你……你你你、你怎麼會曉得我蘇家這麼多事?」小三問:「聶家和蘇家什麼關係?蘇謹華沒那麼容易信任一個外人。」「遠親。」蘇亂說:「等等,小子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小三頓了一下,道:「我能知道這些事,自有原因。你只要清楚,我對蘇家沒有歹意便成。」「誰會信你啊!」蘇大二爺亂吼亂叫道:「晚上摸黑偷偷潛入我房裡,又說了這麼多蘇家的事,你若不是對蘇家有所圖,哪會打聽得那麼清楚!你也是要隨聶夙去盜墓的對不對?我可告訴你,別動那個念頭,將軍冢裡的東西都是屬於它們的主人的,對功臣之墳不敬,我明日就叫阿岷奏請聖上,誅了你們九族!」小三嘴角一揚,嗤笑一聲道:「我都還沒問你,蘇家的大二爺,蘇家大爺死後你去了哪?莫非一直躲在這慶王府中?蘇家沒了主心骨,蘇三橫留下來的蘇家軍怎麼辦?整個蘇家怎麼辦?」蘇亂的臉色突然化得一片慘白,吞吞吐吐地說不出話來。好不容易,他才找回聲音,斷斷續續地說:「……蘇家軍沒了……給蘇謹華弄沒了……蘇家……也沒了打阿橫死後……蘇家就註定要沒了……」蘇亂紅了眼眶,想起當年的事,心一酸,忍不住就老淚縱橫。「蘇亂,一日為蘇家人、終生為蘇家人,我不管你有什麼理由,你輩分在那裡,這些年怎麼就不出來管管蘇謹華那混帳,還任他把將軍樓交到別人手裡?你知道我這次回來看到將軍樓心裡怎麼想嗎?」看到蘇亂落淚,小三越發憤怒:「將軍樓也要被蘇謹華給毀了!」這時外頭由遠而近傳來整齊畫一的腳步聲,並帶有冑甲兵器相碰之音。聲響停留在廂房大門十步之外,而後有個單一的腳步聲信步向前,敲門聲響起,男子沉穩平和的嗓音道:「二爺爺,有貴客到,我能進來嗎?」蘇亂還在哭,根本沒空理會外頭的人,於是小三說道:「故人敘舊罷了,要進就進,進來給我安靜別多話。」這座王府的主人,慶王蔣岷緩緩推開了門。月光下小三可以清楚看見蔣岷的樣貌,平凡的面容並不顯眼,但五官深邃,手負於後,衣著暗紅簡潔大方,尤其明知屋裡有高手在,卻獨自一人走到桌邊拉了椅子便坐下,那就算天塌下來眼都能不眨一下的氣勢十分不凡,再見這人抽了帕子遞給蘇亂擤鼻涕,小三於是對他有了好印象。可好印象沒什麼用,三爺有正事要幹,慶王多好都不干他的事。小三目光沒在慶王身上多做停留,回頭便對蘇亂說:「我再問你一次,蘇家的事你管不管?」蘇亂邊哭邊說:「不是我不想管,是我不能管!大哥說我入了慶王府的門,就是慶王府的人,況且蘇家那時候亂七八糟的,大哥忙著整肅家風,所以讓阿岷他爺爺把我領回慶王府不許我出去。」小三一愣。「『入』了慶王府的門?這是什麼意思?」蔣岷輕咳一聲。「二爺爺是小王的爺爺用十六人大轎抬進府的,三書六禮皆全,只是兩男婚嫁未免驚世駭俗了些,所以當年知道的人並不多。」小三覺得頭有點暈。「難怪我總想不明白為何蘇凌沒等你就放下伏虎石……原來你以後要入的不是將軍冢,而是……」蔣岷道:「而是慶王府的幹慶陵。」蘇亂年紀大了,老人家都有點小孩性格。他說哭就哭,也不害臊,哭夠了就抽抽鼻子,萬般懷念地道:「因為我沒讓蘇謹華好過,蘇謹華也不打算讓我好過,所以其實大哥還沒開口,阿岷他爺爺就幫我安排好一切了。他讓我安心待在王府裡,誰都傷不了我。後來他先走一步,臨走前當著府裡上上下下的人面前說,我是他的半身,以後他不在,所有人卻得待我如待他,我才是這王府的主子,連阿岷還有阿岷他爹都不準違逆我的話。等我百年之後,就會葬在他旁邊,入慶王府宗祠,死生都與他同在……」「……」明明應該是很感人肺腑的話,但蘇亂說到最後竟作嬌羞模樣,小三很久沒起的雞皮疙瘩又一層一層地爭先恐後冒了出來。蘇亂說罷,望向蔣岷,深情款款地道:「阿岷他爺爺似乎走了很久,但又彷佛只是昨天的事情而已。每回當我想起他,只要看看阿岷的臉,就能得到安慰。唉,血脈這東西果然騙不了人,你瞧瞧我家阿岷這不苟言笑的臉、這硬梆梆的性格,怎麼就和他爺爺還有他爹一模一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