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蟹宴到此又稍停了一些,甲板上所有人喝著紹興黃酒,和身旁的侍女嬉嬉鬧鬧,再憶起方才那幾道螃蟹的作法,不僅紛紛討論這個師傅是打哪來的,還品論起前五到菜餚,說是:「當世一絕」。能有這等功力把酸甜苦辣鹹五味容於各種螃蟹之中,菜式簡單卻令人一再吮指,實乃大師匠作是也。第六道菜還沒上桌之前,王太守突然對流朱說道:「流朱姑娘,不知我們是否有榮幸見見這位師傅?」他轉向秦老闆和甄真看了一眼,秦老闆與甄真也說出同樣的話來:「的確,雖然全蟹宴還沒上完,但我等對這位師傅佩服得不得了,真想一見,煩請流朱姑娘引薦引薦。」「這等手藝,簡直已經超凡入聖。請流朱姑娘朝那位師傅說說吧!不過我們的念頭很簡單,絕不是以官威或地位要挾師傅一定得出來,一切全憑師傅的意思。流朱姑娘請也將這句話帶到。」但其實開口的人心中皆想,只要見到面,而後把廚子挖角回自個兒家便好了。這樣天天都有全蟹宴可吃,如此的頂食好味,一年吃它個三百六十五天都不會膩!流朱輕輕一笑,銅鈴響起的那刻只聽到她獨特的嗓音軟軟說了一聲:「第五道,『烤蟹腳』」,而後便失了身影,似乎真去找做全蟹宴的廚子了。珍餚未到香先至,就在聞見一股微焦的鮮甜海味時,侍女們紛紛提著個長型泥爐來到甲板上。泥爐置桌,上頭用鐵網架著,而鐵網上則有兩隻對半剖開的蟹腳,那蟹腳足足有一個人手臂長,最寬處有三指,泥爐炙火燒著,鐵網上的螃蟹腳噗噗噗地滾著,看起來就是一等一好吃的模樣!「這是什麼!」見識多廣的秦老闆又驚又喜,驚是因為這東西讓他嚇著了,喜則為那濃濃的海潮香加上螃蟹的甜味,一看一聞間叫人口水直流啊!「螃蟹啊!」一道清爽朗脆的聲音出現。眾人往船艙裡一看,只見一名面如冠玉、相貌清秀,穿著天藍長袍,手中拿著玉骨扇,腰間繫著白陽玉佩,雍容貴氣,不知是哪一大家的少年公子站在甲板入口處。他身邊站著面貌俊朗,身行頎長,穿著黑白雙衣,腰纏黑白二鞭,面目相同,而一沉穩內斂、一瀟灑不羈的雙生子。龍宮的執事流朱此時則站在最後頭,微微垂首,一句話也不說。「蘇三!」聶夙一見,眥目欲狂。「蘇三!!」王太守驚訝地站起來。「蘇三!!!」秦老闆差點舉手歡呼。「唉呀!竟然是三爺!嚇死小生也!難怪這全蟹宴如此出色、完美無缺,毫無缺點可挑,原來就是三爺掌的廚啊!」聶夙那些朋友很不給義氣地鼓掌歡迎三爺到來。小三眨了眨眼,回頭在小五耳邊說:「怎麼我在京城的事已經人盡皆知了嗎?這些人看到我拆了將軍樓,還差點吊死聶夙,竟高興成這樣?他們跟著聶夙一起來,應該是聶夙的朋友吧?」小五小聲答道:「師兄不知,那段時日之事已經傳遍大街小巷。你連退蘇謹華數次、與你為定波將軍之子的事也都被那日趴在鄰近屋脊上的人聽去了。」「就說老子不是蘇三橫的兒子了!」小三啐了一聲。「蘇三,你來這裡做甚!?」聶夙瞧見此生仇人,怒聲喝道。「流朱姑娘,怎麼能讓這卑鄙陰險的小人進來水上龍宮!妳沒見將軍樓是怎麼垮的嗎?就是我一時胡塗,招進了這個陰損之人所至。」流朱垂首不說話,倒是小三走到甲板上深吸了一口氣,看看四周的人,道:「蟹腳能吃了,再下去汁都烤乾了。這可是千金難得的蟹中之王,得來不易。老子大船在海上撈了幾天撈不到,最後因為風浪太大停在北邊某個海島上,才從那裡的漁夫手中換得這種螃蟹的。」眾人聽見小三這番話,無不立刻將蟹腳從鐵網上取下,一先聞香、二喝一點蟹肉中滾燙的湯,三拉起一長條蟹腿肉大口吃下,而後眾人又是陶醉又是滿足地像要昇天了一樣。小三走到船開時便一直沒人入座的位置上,小五、小六隨之坐在他身旁。可因為這樣三張桌子離太遠了,靠近不了小三,所以小五、小六心念相同地把自己的桌子往小三那張靠,靠得緊緊的,自然也就能挨小三捱得緊緊的。小三這頭也送上了烤蟹腿,不過一人三隻,對半剖了就是六隻。王太守見他們比他多了一整隻蟹腳,哀怨地差點咬起螃蟹殼來。小五、小六挑著熟得剛剛好的蟹腿肉一點一點地伺候小三吃飯。規律是小三吃一點,他們兩個吃一點,然後再喂小三吃一點,如此迴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