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奇怪,就好像豬油蒙了心一樣,竟然還會感到無比興奮。更沒想到,真正等報復完了,那些興奮就消失的一點也不剩,餘下的,全部都是心痛了。或許是少年時的愛實在太過刻骨銘心,以至於他不管怎樣也捨棄不了,現在想來,那些切齒的痛恨,其實也都是放不下的情愫。不過好在自己終於回來了,一切都將雨過天晴。留衣或許會怨恨自己,但只要自己賠個不是,應該也就沒事了,畢竟他也背叛過自己,這一來一往,算扯平了。江上帆滿心裡都是對美好未來的憧憬,一進王府,滿以為可以在人群中看到蘇留衣,誰知闔府中的下人都在,唯獨沒有他最想看到的那個人。江上帆的心猛然一沉,直覺就有些不好的預感,連忙把冰苑靜月等人叫出來,厲聲道:「留衣呢?他不在府裡嗎?誰那麼大膽子,我並沒說要攆他走,是誰這麼自作主張?」冰苑睜大了眼睛,搖頭道:「王爺,沒人趕留衣走啊,是誰在您眼前造謠呢?」「那……難道是他自己走的?」江上帆忽然緊張起來,心中的樂觀瞬間被無措和恐慌取代。「王爺,留衣沒走,他還在府裡呢。」靜月實在是忍不住了。王爺在戰場上的時候,她日夜擔憂,可如今見他神采飛揚的凱旋歸來,想起那日的事,又忍不住生氣起來,因此說話都沒有什麼好氣。「還在府裡,那他怎麼沒出來迎接我?難道他還生我的氣嗎?」江上帆緩緩吐出口氣,不管如何,留衣沒走就好,一切就都還有挽回的機會。「王爺……留衣他……」冰苑只說了五個字,似乎就不知該如何介面,她慢慢低下頭去。「到底是怎麼了?」江上帆覺得腦子「轟」的一聲,又急又慌之下,拉住芳草的手就大聲吼道:「芳草,你快說。」「王爺,留衣他……」芳草也只說了五個字,最後靜月頹然嘆氣道:「算了,還是讓王爺自己去看看吧,去看看就知道了。」「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你們可不許耍弄我。」江上帆喃喃的叮囑著,雖然這樣說,但他的心裡卻真心的希望這一切都是個騙局,希望當他跟著芳草靜月來到花園時,看到的是一個倚著亭柱,正向自己盈盈淺笑的蘇留衣,就如同年少時他每次從家裡歸來,蘇留衣都會倚在半山腰上的太白遺風亭柱上迎接他一樣。冰苑等人卻沒有接言,默默的帶著江上帆來到了園中。踏上熟悉的小徑,在拐了幾個彎之後,視線中便猛的跳進一人,穿著粗布的衣服,手裡拿著掃帚正在那條通往緋紅軒的山階石上仔細打掃著灰塵。「你們……竟然還讓他做這活計?」江上帆終於鬆了口氣,還好,那是他的留衣沒錯,他很好,沒有病重,更沒有死掉。他在心裡合掌感謝諸天神佛,終於……終於自己回來的還不遲。靜月看見王爺那大大鬆了口氣後的欣喜樣子,忍不住眼淚就掉了下來,轉過頭咬著嘴唇,用盡力氣的不讓自己哭出聲音。「留衣這不是很好嗎?你這傻丫頭哭什麼?」江上帆也覺察出不對勁了,卻不敢相信蘇留衣會有事,彷彿這樣說一下,對方即便有什麼不妥,也會立即好起來似的。他終於慢慢走上前,最後在蘇留衣的身後站定,輕輕喚了一聲:「留衣。」話音落,心卻提到了嗓子眼上,不知道蘇留衣聽見自己的聲音,會是什麼表情,靜月為什麼會哭?是不是因為留衣受的傷害太深,所以還不肯原諒自己。然而,預想中的驚愕和怒罵嘲諷冷漠都沒有,近在咫尺的蘇留衣,就好像沒有聽見他的話,他還是很認真的掃著臺階,似乎也不知道身後站了一個人。「留衣。」江上帆一步跨上前,抓住蘇留衣的手臂,他受不了了,他再也受不了心中胡亂的猜測了,那些猜測和恐懼簡直能把他逼瘋,他必須要親自確定一下,他要知道他的留衣究竟怎麼了。蘇留衣抬起頭,目光呆滯的看著江上帆。沒錯,是呆滯,那裡面沒有一絲一毫的驚訝欣喜憤怒諷刺的神色,甚至連漠然和茫然都沒有。原本靈動溫潤的眸子,此時就像是一潭沉寂了千年的死水,只有眼珠和眼白。「留衣,你怎麼了?」江上帆大叫一聲,手上不自禁的就用力,只聽一聲脆響,當他醒悟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蘇留衣一隻瘦骨嶙峋的手,軟軟垂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