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靜月芳草等人都大叫一聲趕了過來,卻見蘇留衣竟然連疼痛都不知道似的,依然要用那隻手去握掃帚,他大概是覺得奇怪,為什麼這隻手突然間就使不上力了?可是他甚至沒有將手舉起來檢視一下,只是機械的,一下一下的拼命去握那掃帚。「留衣……」一瞬間,江上帆的心彷彿被人生生的撕成了兩半,他看著已經瘦的不成樣子的蘇留衣,那張從來都是文雅清秀的面孔上,竟然出現了皺紋,以前就很瘦弱的身子,現在更是如同竹竿一般的存在,他不敢想象,蘇留衣這半年是怎麼過來的,難道他不知道吃飯了嗎?只知道在這裡掃臺階,一下一下的。「王爺,我們也請御醫來給留衣看過,可是他身上沒有毛病,最後幾個御醫都說,他這是心病,心病是最難醫的,一切只能等王爺回來,看看刺激之下,他是否能夠迴天。所以這些日子,我們也不敢逆著他,好在他尚知吃飯睡覺,只是每天清晨黃昏,必然來這裡打掃。」「他剛進府裡,乾的就是這個差事。」冰苑介面輕聲道:「留衣好像把自己封閉起來,好像現在的他,就活在那個時候,對所有的人所有的事,他都沒辦法分辨了。」她搖搖頭:「御醫們都說很難救得回來,但……但王爺既然是他的愛人,總不會就這樣束手無策的,王爺,先帶留衣回去,他的手腕太細,你剛剛又不小心,好像骨折了。」如果不是一直以來鍛煉出的定力和冷靜,江上帆覺得現在的自己大概會昏過去。他怎麼也沒想到,滿心欣喜的回來,蘇留衣卻變成了這個樣子,他明明……明明都暗中練習過好幾遍賠禮道歉的話,想著只要還能回到從前,讓他做什麼都行,但是他卻沒想到,蘇留衣竟然會連聽的機會都沒有了。當下冰苑很輕柔的去取蘇留衣手中的掃帚,告訴他今天的活幹完了。可對方卻不肯放手,最後靜月忍不住將掃帚奪了下來,然而蘇留衣忽然就像瘋了一樣,拼命的去奪那掃帚。靜月嚇得連忙將掃帚遞給他,他就這樣用一隻手握著掃帚,另一隻手明明已經垂了下來,他卻也執拗的把手腕放在掃帚上,就這樣在眾人的視線中,一級一級臺階的繼續掃著。這一回沒人再敢阻止他。江上帆的眼前已經模糊了,只是因為自己的報復心,只是因為那莫名的仇恨,他竟然就毀掉了自己和留衣原本可能得到的幸福。怎麼能夠相信,面前這個行將就木的木偶,便是他那膽小羞澀,溫順可親的愛人。就這樣一個掃著,一個跟著,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終於看到蘇留衣掃到了最後一級臺階,此時天已經全黑,江上帆想起若是以往的蘇留衣,現在早已經嚇得六神無主,撲進自己懷中了。但是現在,對面的人卻面無表情,他把掃帚放下,轉身木然的往園外走,一邊似乎是咕噥了一句什麼。江上帆和冰苑芳草靜月連忙跟上,幾乎是貼著蘇留衣的身子了,才聽到他嘴裡反反覆覆咕噥的是:「睡覺了,去找阿帆了。」「留衣……」江上帆忍不住就又叫了一聲,但是叫完了,他卻不知該說什麼。他想說「留衣,我就是阿帆啊,是你的愛人阿帆。」可是他想起那一天,當蘇留衣慢慢脫下大紅的喜服後,他喃喃的說過「王爺只是王爺,不是我的阿帆。」江上帆知道,從雲英以真正新娘的身份出現開始,從自己完美的施行了那個報復計劃開始,那個在蘇留衣眼中,被小心珍藏著,愛著的江上帆就已經消失了。現在的自己,對於愛人來說,只是王爺,或許,在此刻的蘇留衣眼裡,他什麼都不是,包括冰苑,靜月,芳草,這園中的一切,在對方的眼裡,都沒有了任何的意義。江上帆就這樣跟著蘇留衣懵懵懂懂的走著,他頭一次發現,現在的蘇留衣,竟然如此的勇敢,不怕黑,不怕跟在身後的人,也不怕夜裡瘮人的貓頭鷹叫。這些,明明都是他以前最怕的。膽小的反而變成了自己。蘇留衣每走一步,都令自己的心重重跳一下。江上帆知道自己在害怕,不,不是害怕,是恐懼,他怕蘇留衣以後就永遠活在這個被封閉了的軀殼裡,再也不肯醒來。他怕蘇留衣一旦醒來,就會決然的離開自己。他怕幸福從此後就再也無法挽回。不知道走了多久,最後蘇留衣進了一個房間,江上帆回過神來,才發現這是下人房,就是之前蘇留衣剛進府的時候,分給他的那間下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