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巖山一時沒理解她情緒轉變,直到看到自己的打扮——他的襯衫釦子沒有扣,依舊大敞著,而被葉方秋摳開的皮帶扣也沒完全扣好,一路走來越發鬆散了,此時皮帶只半掛在腰間。加上一身傷痕累累,看著像被人輪了幾遍。
“……你誤會了。”周巖山系好皮帶,將襯衫釦子一顆顆扣上,臉上並無更多表情。
傅雲淇急忙點頭,“好的,我知道的,一定不說出去,不過你得幫我把我媽救出來。”
“關池能救,去找他吧。”
“所以這禍事其實是關池惹下的,不是你。是吧?”傅雲淇抬頭看他,滿臉無辜地問道。
周巖山頓時無言以對,沉默半晌後依舊搖頭。
“對不起,我不行。”
傅雲淇沒料到他會拒絕得這麼徹底,連“不行”這兩個字都說出口了。她印象中的周巖山向來天老大他老二,一張賤嘴能把佛都氣還俗,何時服過輸?
這情緒低落得,沒被人輪過才怪!
傅雲淇原本對周巖山的那點怨恨,頓時煙消雲散了。燒掉的山谷可以重生,毀壞的房舍可以重建,不過是時間和錢的問題,只要人活著就不是大事。可週巖山這罪遭的,身心受創,可能一輩子都緩不過來了。
他雖害了傅家,但也付出代價了。傅雲淇無聲嘆了口氣,選擇了原諒。
她站起身,抬手拍了拍周巖山的肩。
“往前一百米路口左轉,第三間灰土瓦房裡有藥。保重。”
說完,傅雲淇貓著腰招呼她弟弟貼牆根走,朝右邊幾間屋舍快速行去。
周巖山突然想抽菸,習慣性摸了摸褲兜兒,這才想起煙盒在外套風衣的口袋裡。似乎看到過那件風衣在先前那間木屋的地上,似乎還被那兩個抽菸喝酒打牌的鬼佬拿來墊坐了。
他轉身向之前被囚禁的木屋方向走去。
突然,他眼角餘光瞥見一個迷彩綠的身影掩藏在對面房屋頂上。
那人佔據高處視角,正伏趴在屋簷邊舉槍瞄著傅雲淇和傅雲濯。而那姐弟倆依舊彎身貼著磚牆移動著,一點沒察覺自己已經成為別人的獵物,只消那人的食指稍一用力。
周巖山沉默地看著這一幕,知道自己應該行動起來了。然而“應該”和“想”的距離,有時是咫尺天涯的——他累了,只想安靜地離開,失敗者就該有失敗者的樣子。
周巖山站在屋舍之間的空地上,神色木然而冷淡,全然沒有藏身的打算。那人既然能看到傅家姐弟,自然不可能看不見他,但那人就是沒有將槍口對準他。
雖已什麼都不想思考,什麼都不想再做,但大腦依舊不受控地開始搜尋原因。婁易還用得著他,或者葉方秋替他救了情,又或者忌憚周家。無論何種原因,他再度成為那個“死道友不死貧道”的人了。
周巖山想笑,卻只扯動嘴角勾起個比哭還難看的弧度。
動起來吧,你得動起來了,否則傅家姐弟會死——周巖山對自己呢喃著,像大腦已失去對肢體的控制權,需要靠聲音來驅動似的。
對面屋頂上的人似乎已鎖定目標,他的背佝得更低了些,食指已緊緊扣在了扳機上。
來不及了——周巖山挪動腳步,轉頭想喊傅雲淇。
“傅……”
“砰砰——”兩聲接連響起的槍聲打斷了他沙啞的呼聲,周巖山的手舉在半空,手指在那槍聲中猛地顫動一記,他宛如被燙到般急忙將手收回來。
周巖山怔怔望向傅雲淇和傅雲濯的方向,發現那邊已經沒有立著的人了。目光移向地面,他看見兩個人交疊著倒在一起。
這個山洞確實氧氣稀薄,否則他此刻怎會感到如此窒息,所有氧氣都避開他似的,完全喘不上氣。
周巖山一手掐著自己的脖子一手撐在牆壁上,雙目赤紅地低頭大口呼吸著,冷汗瞬間浸透衣背,涼意透過面板直抵心臟。
胃裡突然一陣翻江倒海,周巖山扶著牆劇烈地嘔吐起來。這幾天本就沒吃什麼東西,能吐出來的只有胃酸和水。
“不是告訴你前面左轉第三間有藥,還得我扶你過去啊?”
傅雲淇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宛如天籟。
周巖山怔然抬頭,一時恍惚,竟有些看不清眼前人的臉。
“好點沒?我們得趕緊離開。”她攙著他的手臂,另一手在他後背用力拍了拍,“你這是什麼表情,見鬼了嗎?”
“我來。”傅雲濯見不得他姐伺候別人,急忙搶過周巖山的手臂抗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