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沈珏出現在周家祖宅的廳堂。
他身著淺灰色西裝,戴一副黑框眼鏡,頭髮略長蓋住了耳朵,腰背筆挺地坐在椅子上,雙手環胸滿臉防備。滿是書生氣的臉上莫名帶著桀驁不馴,彷彿做錯事的不是他。
見周巖山幾人進門,沈珏的臉色更陰沉了些。他身邊的事務司聯絡人立即站起身打招呼,然後低聲為他做介紹。
周瑞陽今日沒玩cosplay了,一身短衫配練功長褲看著接地氣多了,他抬手示意聯絡人坐下說話。
“瞧這孩子緊張的。別往心裡去,不就接錯線嘛,他們仨能擺平。”周瑞陽落座後翹著二郎腿,笑眯眯地說道。
周巖山無語地看向他爺爺。倒也不算錯,對於八十多的周瑞陽來說,四十多的沈珏可不是孩子嘛。但對他來說,稱呼四十多歲的人為孩子還是讓人有點生理不適。
聞言,沈珏從鼻腔中冷哼一聲,不屑地轉頭看向門邊。
沈珏很瘦,下巴尖削顯得雙頰格外凸出,雙眼下有明顯青影。那半長的發凌亂油膩,似乎很久沒洗了。
他的因果線好亂——估計每個初見沈珏的業師都會有這樣的念頭。沈珏肩上的因果線大多是灰暗的色調,相互纏繞糾結甚至交錯相融。這麼亂的因果線,六道中都不常見。
然而在場的只有事務司聯絡人是修羅道,他們幾個能看出來的只有他的因果很亂,但沒法知道里面隱藏的任何資訊。
見沈珏半點愧疚或反省的意思都沒有,傅雲淇納悶兒地看了一眼周巖山和秦屹,見他倆也滿臉難以理解的表情。
因為理虧所以更要顯得理直氣壯嗎?
秦屹懶得管他態度,單刀直入地問道:“轉接因果線不是瞬間能完成的事,你雙手碰觸著需要對接的兩根因果線,怎麼做到腦子裡什麼都沒有的?”
此言一出,沈珏的臉瞬間扭曲起來,渾身血液肉眼可見地往臉上奔湧。
“我一時大意!不行嗎?”
其實秦屹並沒有責備的意思,他單純好奇,但這話從他嘴裡說出來就是鋼管直,直得讓人下不來臺。
業師在接觸因果線時,是無法避免因果線中的資訊往腦海裡鑽的。兩根因果線邏輯相悖,資訊無法統合,業師不可能不知道。
周巖山握著手機看訊息,半點沒有要替沈珏解圍的意思。傅雲淇雙手撐著下巴左看右看,似乎在等誰繃不住開口打破這一室尷尬。周瑞陽半閉著眼抽菸,煙霧繚繞中辨不清他那目光落在哪。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人也不是故意的,就別深究了。”周瑞陽打了圓場,磕了磕他的新煙桿頭,站起身道:“你們聊,老頭子不陪了。做好打算就各自散,尤其是你。”
周瑞陽的煙桿幾乎要戳到周巖山鼻尖,“賠我煙桿前不想再看見你!”
周巖山眼皮都沒抬,卻出手如閃電,抓著他的新煙桿就是一擰。只聽一聲短促的咯吱聲後,新煙桿再度被他撅了。
周瑞陽愣在當場,大吼一聲跳起來就要揍他。
事務司聯絡人見場面即將失控,趕緊將周瑞陽攔住,手腳齊用將老頭弄出門,並回頭示意他們繼續談。
“你為什麼要弄壞周爺爺的煙桿?”傅雲淇疑惑地問道,不明白他剛才的舉動到底圖啥。
“吸菸有害健康。”周巖山面無表情地答道,目光始終在自己手機上。
傅雲淇恍然大悟地“啊”了一聲,點點頭道:“有道理。”
秦屹嘴角一抽,這都信。
經這麼一個小插曲,沈珏似乎稍微放下了些戒備心。他確實因為心虛而佯裝出底氣,因為不想顯得那麼懦弱沒用。現在看即將替他糾錯的三人似乎確實沒有要冷嘲熱諷的意思,這才稍放下心。
他清了清喉嚨,略不自在地開口道:“那個,我當時確實走神了,在想別的事……”
“根據事務司的資料,你進的並不是嶽坤的因果境,而是他手下的因果境,最終卻導致嶽坤拐進了人間道。具體事由資料裡沒寫,雖然不知道對我們接下來的行動有沒有幫助,你姑且說說吧。”秦屹翻開資料,拿出筆做記錄。
“行。”沈珏放下環在胸前的雙手,在自己膝蓋上蹭了蹭手心裡的汗,“嶽坤有一家非法放貸公司,他沒有直接參與經營,只拿分紅,具體放貸和催款都是他手下一個叫何冰的人在做……”
只有在催款遇到硬點子的時候,何冰解決不了了他才會出面。
何冰在催一項還貸的時候,發現有一筆數額極大的借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