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和尚身量與周巖山一般高,但瘦,身上的青灰色僧袍看起來有些空蕩蕩,白淨清秀的臉上帶著暖如春風的笑,淨澈的眼中倒映出周巖山神色複雜的臉。
“阿彌陀佛,這位施主,電線不能用手碰的。”
周巖山看了那和尚半晌,直到口中泛起一味苦澀,他才移開目光啞聲說道:
“你乾的?不然你怎麼知道是電線。”
這話一出,老闆的眼睛都瞪大了,隔著櫃檯就要伸手抓那和尚。
“……周巖山你真不是個東西,我剛救了你。”和尚臉上的笑差點掛不住,他急忙對著老闆單手立掌行禮,連聲說與自己無關。
周巖山平復了心緒,坐在超市門前的臺階上抽菸,留和尚在店裡善後。安撫了店主,和尚拄著那根掛了銀鈴的禪杖來到周巖山身旁,從布包中拿出一個貼了封條的檔案袋遞給他。
“竟然搬得動你這尊佛,周老爺子把親孫女許給你了?”周巖山接過檔案袋扔在身旁的地上,完全沒有要看的意思。
“阿彌陀佛,施主請不要亂講話。”和尚撩起衣袍挨著他席地而坐,“令妹姿色平平,尚入不了貧僧法眼。”
“……你家佛祖脾氣真好,到現在都沒收了你。”周巖山深吸一口煙,神色平靜,語氣卻難掩無奈,“這麼棘手?”
和尚法號不因,是宿邕山披澤寺的僧人。兩人自小相識,不因比周巖山大兩歲。因天生慧根悟性極佳,被偶然相識的披澤寺主持看中收為關門弟子。他拒了多次,最終還是答應了。
多年修身修心,不因不止佛法精通,在因果境中對精神力的控制亦登峰造極。三年前受菩薩戒,接主持之位,此後再也沒聽說他離開過宿邕山。
這次事務司會請他出山,而他又肯出山,可見任務的難度高到前所未有的程度。
“你剛見識過。”不因笑眼彎彎,歪著頭看他。
不因似乎任何時候都是笑著的,哪怕剛才被周巖山隨口陷害,也依舊一臉春風和睦的表情,讓人一眼就心生好感。
“不是意外?”周巖山吐出煙柱側目看向他。
不因輕笑道:“是意外。由多個意外組成的意外。貓上天花板,老鼠啃斷空調電線,天花板承重到極限,都是意外,但它們一起發生就很難讓人相信是意外。不過最後的結果體現在因果線中,很可能是意外。”
難怪剛才電線彈出來時,隱隱聞到一股香氣。香味引出老鼠,老鼠引出貓,絕緣層被腐蝕,天花板被貓踩得將斷未斷,要讓這一切的零界點卡在他站在櫃檯前的那一刻發生,對方不僅要掌握這些物質材料的極限耐受,還要掌握周巖山的行蹤和行為習慣,知道他不會袖手看眼前的人受傷。
確實棘手,周巖山掐了煙站起身。
“你廢話好多。直說不是意外就可以了。”
“那怎麼行,我又不修閉口禪,話還是得說清楚的啊。不說清楚我怎麼知道你聽沒聽懂啊?你去哪?”
作為和尚,不因聒噪得離譜。所以周巖山以前就不太愛跟他玩,但他是唯一與他年齡相仿,業師修為又差不多的人。小時候兩人總是一起被扔進因果境裡修煉,一來二去硬生生擠出了點生死之交的感情。
自從十五年前那件事發生後,周巖山離開宿邕山,不因進了披澤寺。一個混跡市井,一個遁入空門,二人再沒碰過面。
不因肯來,很可能也是因為這次的事與當年極為相似。哪怕多年修佛,該解不開的心結還是解不開——周巖山突然平衡了。
回到家,周巖山帶著周廷昱和不因進了一趟尹珍的因果境。周廷昱和不因都沒碰觸過尹珍的因果線,能主動進這個境的只有周巖山。
尹珍依舊沒出院,因果境中迎接周巖山的依舊是碎心魂。他有心理準備,身影浮現的瞬間已經凝了精神力在腳底,碎心魂滿是鋸齒的手臂刺來時,他已躬身彈出去數十米遠。
周廷昱先前進來過一次,所以和周巖山一樣躲得利索。
碎心魂四隻手臂自半空一齊狠狠紮下來,一聲巨響後地面赫然出現一個十幾米寬的深坑,一時碎石飛濺塵土漫天,完全看不清坑裡的情況。
巨響過後,周姓二人同時“哦”了一聲。
周巖山和周廷昱此時才想起來,不因好像不知道這個境裡有碎心魂,閃避中的兩人幾乎同時轉身向碎心魂攻過去。
周廷昱右手一揮,五根肉眼難辨的透明絲線直衝碎心魂那落地的四條手臂繞去,五指收攏的瞬間那四隻手臂被緊緊勒在一起。周巖山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