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意挑了個比較難買到的煙,張斌一個來回至少一小時。
周巖山反鎖了病房門,轉身時臉上已再無半點痞子模樣。他回到尹珍身旁,端坐在床前的座椅上,然後緩緩伸出手。
那條近乎黑色的因果線一端系在尹珍脖子上,另一端在他掌中緩緩漂浮。周巖山閉上眼,雙手飛快地撫過那些糾纏在一起的線,不放過任何一根。剎那間,原本閉上眼後漆黑的世界猛地浮現數個字詞。
欺騙、背叛、偷拍、暴力傷害、包庇、隱瞞、謊言——此刻,周巖山的視野被這些字鋪滿了,它們不停的變換著大小和位置,飛快出現又飛快消失。要辨別這些字,並從中找出代表善意的詞。
太多了,這條線糾纏的因果怎會這麼多,而且全是負面資訊。周巖山眉頭緊蹙,額上已緩緩滲出汗,再找不出起於善因的那條,精神力耗盡之前他可能先瞎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捕捉到一個詞——拯救。她救過人,而救人的初衷和行為卻混在了通向惡果的因果線裡。
左手無名指猛地一勾,他瞬間將這條線挑了出來。那是一條細弱的淡藍色因果線,被包裹在一堆深色的線裡很難辨別。好在還是挑出來了,周巖山微鬆一口氣,他捏著這條線再度閉上眼。
——心臟病、拯救、友情、懺悔、趙齊生。
得到以上資訊後,周巖山鬆開指尖捏著的線,後仰著靠在床側的牆上。他揉了揉酸脹的眼睛,雖然還是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但這條善因的線和張斌無關,裡面出現的是趙齊生的名字。
尹珍在大學時就認識了張斌,畢業後結婚,然後就過起了全職太太的生活。婚後沒多久開始忍受張斌酒後家暴,她的社會關係因果線本該簡單得一目瞭然,可剛才的因果線顯示,她和很多人都有關聯,且都起因於惡意。
她到底做了什麼?
周巖山猶豫著要不要再看看其他的線,剛才只看了致命惡果這一條,她的出生、成長、和婚姻的因果線中,說不定有線索。他看了看手錶,時間不太夠。
趁張斌還沒回來,周巖山先行離開醫院。
回到家中已是晌午過後,周錦書依舊躺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屍體一般。
周巖山煮了碗泡麵,吃完後又洗了個澡,換了一身衣服後才進了周錦書所在的因果境。
這個境是對門小孩兒的,因果簡單不會產生太大斥力。
境中,山還是那座山,樹也還是那些樹,只少了鳥語蟬鳴和草木花香。站在一條小溪邊,周巖山閉上眼感知了一下週錦書的方位。
片刻後,他來到周錦書身前,一眼看過去立馬被她氣笑了。
周錦書睡著了——在隨時會有生命危險的地方,隨時可能山崩地裂或鬼怪出沒的地方,她縮在一棵樹上睡著了。
周錦書確實是天才,可惜對業師一行不熱衷,否則多加修煉必能成一代宗師,甚至頂替他做周家繼任家主都不是不可能。老爺子甚少逼迫誰進行業師修煉,唯獨周錦書,打著罵著哄著,無所不用其極地將她拽進業師門。
她無師自通地選了個絕佳的位置睡覺,能睡得著也是真本事。
因果境與線主所處的世界幾乎一模一樣,除了虛實顛倒。現實中存在的有形生命體在因果境中為虛,除了會留下即時更改環境的痕跡,幾乎可以當做不存在。而現實不存在的東西投射在境中則為實體,比如因果線或者鬼怪幻象。
業師也同樣要遵守這個規則,於是只能以現實不具實體的精神力入境,才能成為境中同因果線一樣的實體存在,從而改變同為實體的因果線的走向。
因果境會因外物入侵而產生斥力,入侵者的力量越大則斥力越大。斥力的表現形式多種多樣,一本《因果境斥力應對手冊》修訂至今已有板磚厚了。
周巖山用腳趾頭想都知道她不會去看那本手冊,但她知道因果線越密集的地方越安全,因為斥力再兇猛也絕不能切斷因果線,而存在感降得越低斥力也會越低。
這兩點她絕對是自己琢磨出來的,因為他沒教過。
這個境的因果線是以蛛網的形式存在的,所以周錦書選擇了蜘蛛網最多的一棵樹。為了降低存在感,索性連自己的意識都掐了,直接睡覺——她在賭自己的微末功力引不出什麼斥力。
對自己的能力有清醒認知,膽大心細且有勇有謀。周巖山看著她那與自己五官相似卻略帶嬌憨的臉,不由得露出讚賞的笑。
不再耽擱,他掐著周錦書的脖子將她帶離了因果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