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六道業師們依舊在自己管轄的一道修著因果線,只用不著像以前那麼拼命了。然而逝去的人終究回不來,欠下的債不一定能留到下輩子還。
事務司召集六道業師對修羅道進行全面清查。
葉方秋帶著婁曲的屍體消失無蹤。
周錦書繼續上學和搞錢,對業師修行不甚熱衷。
彷彿一切回到最初,除了關池。
他的傷勢反覆得很厲害,隔三差五高燒不退,傷口頻繁感染。回到棲梧市後,關池再度住進了醫院,且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
周巖山知道他沒多少求生欲,算不上一心求死,但對死亡也不抗拒。
因巽易和葉方秋,關池身上出現了無法消除的因果線。而累世因果線是隱藏著的,即便在因果鏡中也看不到。這一點,在周巖山進入關池的因果鏡時就確認了。
這裡與以往他見過的所有因果鏡都不一樣——這裡是空的。
頭頂與腳下都是藍天白雲,像踩著一望無際的鏡子。難怪關池一直避免自己產生現世因果線,只要進這因果境一看就知道,他與別人不是一個世界。
關池的因果境和現世無關,是全然幻夢般的地方。像被透亮的玻璃分割成兩個只有藍天白雲的世界,目之所及沒有任何宏觀層面存在的物體,更沒有任何一樣能作為因果線的東西。
於是周巖山明白鶴歸塵說的是真的,累世因果線無法被一般業師看見,只有影響到線主的時候,才能確認它的存在。
他伸出手四處摸索著,像個耳聰目明的瞎子。
無論他如何探索,如何攻擊唯一能碰觸的地面,這個世界沒有給他任何反饋,連一般因果鏡會產生的斥力都沒有。
周巖山第一次在因果鏡中感到如此無措,他寧可出現一堆高階別斥力來攻擊他,也好過這般無能為力。他緊握不夜刀,一下又一下狠狠鑿著地面。那滿是緩緩移動著白雲的藍色地面始終堅硬如故,連條劃痕都不曾留下。
周巖山咬緊牙關死命劈砍著,時不時站起來挪個地方,然後又跪趴下去繼續砍。如同一隻困獸,無望而徒勞地堅持著自己唯一能做的事。
關池再度住院後,他每天都會去向關池討業火。關池拒絕後,他就會去關池因果鏡裡犁地,一犁就是一整天,直到筋疲力盡。然後第二天繼續去問關池要業火,被拒絕後就繼續去犁地。
他沒有同關池說他天天去他的因果鏡發瘋,但他猜關池知道。他在等關池心軟,這是他唯一有可能拿到業火的機會。
當了二十多天的犁地牛後,關池終於進了自己的因果鏡。
周巖山正面朝藍天背朝雲,一下又一下用力鑿著蔚藍色的地面。汗水順著他的下巴滾落,墜在地上時會濺起一朵細小的水花,早已傷痕累累的手掌再度被磨破皮,將不夜刀的握把處染出鮮紅的顏色。
關池站在不遠處看了他片刻,見他沒搭理自己的意思,於是開口時帶了濃濃的無奈。
“你是小孩子嗎?求而不得就撒潑耍賴。”
“跟你比我不是小孩子嗎?”周巖山直起身,抹了一把臉上的汗,轉頭換了個地方繼續鑿地,“我知道你不相信我。”
關池移開目光,一時沒有答話。
他確實不相信他,或者說,如今的他更相信人性。趨利避害的人性沒幾個人能逃得過,且他對周巖山也並沒有那麼瞭解。他更瞭解嵇弦,可當年的嵇弦不似今日的周巖山這麼無賴。
他似乎是個好人,但又好得不徹底,從因果線上看確實沒有做過大奸大惡之事。但當年的巽易又何嘗有壞心,一樣逃不過避害的本能。
六道因果已被焚過兩次,絕不能再有第三次。
“停手吧。”關池緩緩說道,“你找不到的。”
周巖山沒吭聲,依舊弓著腰用不夜刀劈砍地面,一下又一下的擊打聲從刀尖傳來,在空無一物的世界發出短暫迴響。
——為什麼會有回聲?周巖山猛地抬起頭,聲音必然是碰到了什麼才會反彈回來。他跳起來向前方跑去,一邊跑一邊揮舞著匕首,瘋子般沒有目標地左劈右砍。感受不到阻力,於是他換個方向繼續攻擊。
在關池眼裡,他這些舉動徒勞得近乎可悲。
“那些因果線在哪?”周巖山跑回來,喘著粗氣問關池。
關池無法理解他的執著,於是略帶茫然地問道:“我死不死,究竟和你有什麼關係?就當你做不到見死不救,可我很快就會轉世,會記得這一世發生的所有事。這不算真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