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路。
大路較遠些,離家有三里路,需要穿過村莊。
村莊是當時基層行政和經濟中心,人民公社所在地。
村莊裡的石子鋪就的公路,就有有四輛馬車寬,這相當於今天的柏油鋪成的一級公路。
路旁農家小院飄著炊煙,柴草燃燒的香味在樹梢繚繞。
鬱煌言愉快的走著,很響的吹著口哨。和他一樣三兩成群背書包的少男少女,像極了早晨湧出圈門的小羊,咩咩叫著撒歡。
邁進學校的大門,鬱煌言更加興奮。
寬闊的廣場,一排排整齊的教室,甚至連圍牆邊的菜地都讓人感到新鮮。
在少年們的眼裡校園顯得很大,很神聖。
大樹間,高牆上,凡是顯眼的地方都懸掛著橫幅標語。不少地方還飄搭著被風雨浸蝕的大字報。
鬱煌言很快找到所在班級的教室。
他們班級有個當時很時髦的名稱:某連某排!
文革開初的全國山河一片紅,不時出現的武鬥,食肉仇敵的派性。軍管起到定海神針的作用,學校裡年級不叫年級,叫連;班級不叫班級,叫排。
教室裡人聲喧譁。鬱煌言以為自己來得早,比他來得早的人多了去了。
少男少女們個個臉上含笑,又咋呼又喊。還有幾個靦腆的,頭上熱氣騰騰的掃地、擦窗戶、抹桌椅板凳。
地已連掃帶擦了幾遍,新來的同學不少走的是土坷垃路。帶過來的浮土,教室的地總也擦不乾淨。
班主任是個山東人,長得很令人難忘。
厚厚的眼鏡片後是一對很有神的小眼睛,鼻子肥肥大大垛在深深的鼻唇溝上,嘴巴又大又闊像極了大蛤蟆。可笑的是他一說話,吐沫星子亂濺,讓人不敢直面靠近他說話。多沒久,學生們就給他起了個形象的綽號:噴壺!
噴壺老師,是六五年濟南師專畢業的高才生。要不是家庭背景複雜,他早已跨進了更高階的高等學府。
還好,因為教學時間短,沒和同事結怨,也沒得罪學生。文革中沒出人頭地,但也沒受到多大沖擊,屬於逍遙派中的高手。
噴壺老師的水平很高。他身著藍色的中山裝,胸前插枝鋼筆,大分頭梳理的一絲不亂。
他不慌不忙的踱上講臺:吭!吭!嗽了幾聲嗓子。兩手音樂指揮家似的八字形伸出,兩隻手腕向下一壓:安靜!同學們安靜!
然後他用眼睛在教室梭巡,讓每個學生都以為他在看自己。
教室很快靜了下來。
他聲音洪亮:我們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為了一個共同的革命目標走到一起來了。
這是著名的老三篇《為人民服務》的開篇詞。
他的話極有煽動性和號召力。
僅僅一個上午,快樂的五十多個學生排好座位,編好了組,選好了排長、組長。
鬱煌言半是指定,半是民主選舉,當了副排長。
排長是個女生,叫石海燕,個子不高,但充滿了能量,走路都和小皮球似的跳跳蹦蹦。
她的父親是學校附近一個大型國企的清隊小組的副組長。
清隊小組當時可是個炙手可熱的神秘存在。它可決定人的生死榮辱,是個比當年蘇聯契卡都要厲害的組織。
對石海燕,噴壺老師也很犯怵,一封外調函就足以把他關起來進行審查。
石海燕的紅色家族背景,讓她成為一代天驕。
另一個副排長來自農村,老實巴交的好像是年長的老貧農。
鬱煌言跳著蹦著從大門回的家,回家時他不再是一個人,有四五個同學圍著他轉。
這些人大多成了他終生的朋友。
這天夜裡,鬱煌言做了夢,夢裡飄灑著五彩繽紛的光束。
琚清婉是和臧向婷一起離開的學校。
離校時,她看到鬱煌言幾個人,在學校大門方向吵吵嚷嚷的。
鬱煌言似乎是這幫大孩子的頭,他指指戳戳,其他的人木偶樣的隨指而動,很是可笑。
她,不由的又多看了一眼。
今天,在班級第一眼看到他,心裡就不由一動有了好感。唵!是好感!一點不陌生,在哪裡見過呢?
之前他們不是一座小學。那時的少年人,不相信鬼神,更不痴迷佛道,是不相信三生石和月老系紅線的鬼話的。
出奇的是,琚清婉向西望的時候,鬱煌言竟然東望一眼,還展顏一笑。
琚清婉展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