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紀汪也不說話,一是身上很疼,尤其是被烙過的地方,疼得他頭都抽抽作痛;二是就如這人說的,他得節省些力氣,萬一他老大來了還走不動就麻煩了。老大雖然很壯,但他總不能讓老大把他扛回去吧。周公升靠著泥牆坐下,看看小窗外透進來的光,快到送飯的時辰了。果然沒一會,提著飯桶的勞役停在了牢門口,把兩碗水和兩個窩窩頭放在了門邊。周公升忍不住出聲:「大爺,您多賞口水喝吧。」勞役瞥了他一眼:「若都叫我多賞口水喝,老子不得多提一桶水了!」周公升奉上笑臉:「大爺,這傢伙今日剛捱了鞭子,我怕他晚上哼哼吵了大傢伙睡覺。大爺您多賞碗水,大傢伙都會記著大爺的恩情。」被人拍了馬屁,勞役心裡爽了,賞賜地又舀了碗水放在地上,還多加了一個窩窩頭:「你小子會說話,下回再說些好聽的讓大爺我樂樂。」「好,大爺愛聽是小的的福分。」周公升點頭哈腰地送走了滿意的勞役。然後拿過一碗水爬到熊紀汪面前,扶起開始發熱的人:「來,喝點水。」「謝,謝謝你。」熊紀汪的眼圈紅了,他知道這人剛剛那麼低聲下氣是為了他。周公升很是平靜:「不必謝。相逢便是有緣,何況咋倆還在一個牢房裡。能不能有機會出去也不知道,但總歸得努力活下去。」喝了水,熊紀汪說:「我叫熊紀汪,今年十五歲,來自羌洲扶音。」「我叫周公升,和兄臺的年紀一般,今年也是十五歲,金陽本地人士。」周公升暗自驚訝這位少年和自己一般大,不過看起來可比他壯實多了,他還以為這個人有十八九了呢。熊紀汪憨傻地笑笑:「我是粗人,不過看兄弟你倒是斯斯文文的,你一定識字。」周公升淡淡道:「是跟著夫子讀了十幾年的書。」想到對他如親爹的夫子,他的眼圈紅了。熊紀汪眨眨眼,小聲問:「怎麼了?」周公升擦擦眼角的淚水,壓抑地說:「範三少看中了夫子的獨生閨女,夫子不同意,結果夫子全家被范家人……活活打死了,師姐寧死不從,咬舌,自盡了……」「他奶奶的!」熊紀汪低吼:「老子一定要滅了范家!」周公升捂住他的嘴:「小心隔牆有耳。」熊紀汪點了點頭。當天晚上,熊紀汪果真發起了高熱,周公升只喝了一小口水,把剩下的水全部給了熊紀汪。這裡不會有人管他們的死活,熊紀汪口口聲聲說他家老大會來救他,那他便不能讓他就這麼死了。忙活了一晚,熊紀汪的高熱終於退了,周公升疲憊地縮在牆角睡著了。睡了沒一會,牢房的門開了,他猛然驚醒,以為勞役們又來提熊紀汪出去了。結果他看到的卻是一位渾身是傷的少年被人扔了進來。扔他進來的人周公升認識,他眼裡閃過恨,那是範三少身邊的人。那人踢了那位少年一腳,朝他吐了口痰:「三少看上你是你的福分,你居然敢踢三少的命根子!」那人揪起那位少年的頭髮,周公升差點叫出來,那不是李老闆的兒子李休嗎?李休冷冷地笑了,俊俏的臉上此刻淤青遍佈:「你說錯了吧。被那個王八蛋看上可不是福分,是人人唯恐躲避不及的瘟神。」「啪!」那人狠狠甩了李休一巴掌,站起來對身後的四名勞役說,「這個人就賞給你們了,想怎麼玩隨便你們。」「嘿嘿。」四名勞役已經等不及了。李休的臉慘白,讓抓緊自己的衣裳後退了幾步,這時有人跑了過來,在那人的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話,那人的臉色驚變:「三少被人劫走了?!你們是幹什麼吃的!怎能讓人從府裡把三少劫走!」來報信的人委屈地說:「三少不是在府裡被劫走的。三少被這廝踢了命根,身上不舒爽到「杏春樓」裡找花姑,是在樓子裡被人劫走的。」「孃的!還不快去找!」那人吼著快步離開了牢房,那四位勞役也急匆匆地走了。李休身子一軟,癱在了地上。「李休!」周公升撲過去扶起李休。一見到他,李休激動地抓住他的手:「公升!你,你還活著!」「嗯,我還活著,還沒死。」周公升把他扶到牆根處,李休眼裡強忍對的淚再也忍不住了,他一把抱住周公升大哭起來,「公升……我爹和我娘……被他們殺了!被他們殺了!」周公升抱緊他,眼裡的淚也掉了下來,此刻言語的安慰都是多餘的,他緊緊抱住李休,兩個平日裡並不相熟,只是彼此認得的少年在這一刻成了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