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她魂魄,不多時,她倒也順順利利地返轉。&ldo;如何?&rdo;容塵子以她懷中的鮫綃拭去她額間細密的汗珠,又倒了糖水喂她。河蚌喝了半盅甜湯,方才垂眸道:&ldo;大風坡右側二百七十餘里,有處綏山,妖怪就在那裡了。我觀它不過一千多年的道行,老頭兒和少衾他們同去定無大礙。&rdo;容塵子這才放了心,又低聲訓道:&ldo;不許胡亂稱呼!&rdo;次日,行止真人帶領門徒趕到,容塵子也就帶了河蚌和幾個徒弟準備返回清虛觀。出發之時天色未亮,河蚌還沒睡醒,容塵子連喚了幾次,然她睡覺最是打擾不得,一時只急得嗚嗚啼哭,容塵子啼笑皆非,只得將她化為河蚌,打成包裹挎於臂間。於琰真人有心再勸,然觀他愛憐之舉,也終是嘆了口氣,不再言語。莊少衾注意到他的神色,不免也多有不解,&ldo;真人,這河蚌雖然頑劣,但自從跟著我師兄以後,也就貪吃了些,並無其他惡行。如今她身懷天風、天水靈精,更是已登仙道,各處無不爭搶。她隨著師兄,未嘗不是好事。再者,師兄從小到大,從未有一件事物能入得他眼,如今好不容易心有所屬,您又何必如此擔憂呢?&rdo;於琰真人眉宇難舒,&ldo;少衾啊,彼之蜜糖,此之砒霜,別人爭搶的物什,未必適合任何人。這河蚌雖然已登仙道,但容塵子畢竟是天生正神,兒女私情,他若迴歸神位之後吾也就不再操心了。可如今萬一有所閃失,我如何向紫心好友和整個道宗交代……&rdo;莊少衾為人最是灑脫不拘,對這種沒事找事的杞人憂天之舉,他是完全不能理解的。好在於琰真人也沒有非要他理解,&ldo;通知行止,我們出發吧。&rdo;容塵子御劍而行,將河蚌送回清虛觀也不過半個時辰,天色剛亮,七月盛夏的清晨,山間蟬鳴初起,空氣中帶著泥土和草木的氣息,行走其間,令人神清氣爽。容塵子將河蚌先送回自己房間,她仍在熟睡中,還時不時往殼外吐泡泡。容塵子輕輕搖頭,摸了摸她灰黑色的蚌殼,&ldo;我先進宮面聖,聖上下令設國醮為國祈福,國醮乃聖事,期間也難以和你見面,只怕須兩個月光景,你要乖乖聽小葉的話,不要亂跑。&rdo;河蚌睡得正香,身邊有人聒噪不休,她不耐煩地合緊蚌殼,連泡泡也不吐了。容塵子出得房門,這次國醮他準備帶清玄、清素同往,清虛觀的事仍交由葉甜打理。對於葉甜他是放心的,只是叮囑她開啟護山大陣。葉甜比較細心,平日她隨莊少衾住在宮裡,對這個一心慕道的皇帝也頗有些瞭解,不免就將皇帝的喜好一一告知。容塵子也不在意,&ldo;師哥此去並非討聖上歡心,一些繁複瑣事,不記也罷。&rdo;清虛觀香火鼎盛,山門剛開,已有香客陸陸續續前來,葉甜忙著接引善信,河蚌也睡醒了。醒來後她就發現容塵子不見了。觀裡的小道士生怕她哭鬧,又給做了許多吃的,再加上玉骨開的小灶,容塵子的房間裡到處都是好吃的。這河蚌左右看了看,終於開始啃素鴨脖,一邊啃一邊思考,這個老道士肯定進宮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吃完再哭也來得及。她邊看《封神榜》邊吃東西,她識字不多,看也是半讀半猜。就這麼一直吃到中午,然後她又困了。她揉了揉眼睛,玉骨趕緊過來餵了她一盅羅漢果蓮藕甜湯,用絞得半乾的毛巾給她擦臉和手,擦完之後將床邊竹籃裡的骨頭、果核等收走。盛夏天氣炎熱,雖然山間溫度低很多,但河蚌天生是受不得熱的,眾小道士特地給她買了瓷枕,河蚌枕在上面冰冰涼涼,十分舒適,也就不受炎夏所擾了。下午,葉甜過來看了她一次,見她睡得乖,也就沒有打擾,只吩咐玉骨好生照看。如今她對這河蚌倒是全無惡意了‐‐其實她也就是一個天真小妖吧,在她眼裡只有三種人:敵人、朋友、陌生人。敵人一定要殺死,朋友要好好保護,陌生人不用搭理。這樣的生活,簡簡單單、無憂無慮,比世上大多數人都幸福得多。葉甜剛剛走出房間,河蚌便起身,玉骨趕緊上前伺候,她卻只是擺了擺手,&ldo;外面守著,不許任何人打擾。&rdo;玉骨恭身應承,反手帶上門,守在門口。河蚌雙手掐訣,不多時已離了魂,往長崗山方向而去。七月的午後,陽光酷烈如火。魂魄不出汗,但河蚌也真是熱得受不了。片刻之後,她在李家集那口水井前停下來,周圍凡人看不見魂魄體的她,她縱身躍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