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二愣了愣,這和買魚的價格也差不離。他沒口子地道好,忙不迭地剖魚去了。殷逐離低了頭,仍是翻看手中的古卷。沈小王爺曾經也僱著畫舫遊過江,但那些日子都是風日晴和、美人環繞,琵琶與琴簫盈耳,幾時見過這樣的江景?他倚在殷逐離懷裡,看江風鼓動衣襟,驚濤拍岸、滿天雲翳。殷逐離左側雲天衣正在刺繡,天衣坊主人的繡品價格高得令人咂舌,卻依然有無數人趨之若鶩。所以他偶爾繡不過來的時候也會偷偷讓手下的繡娘動手,最後再親手落上雲天衣的名號即可。於是市面上流傳的雲天衣繡品,絕大部分都是假的。右邊大管家郝劍正在撥算盤,手邊是數十本賬目,他神色專注,一手算珠撥得如同撫琴弄弦般優雅柔美。右前方柯大醫師正心無旁騖地煎藥,他年齡不過二十七八,卻生性孤僻,跟這幫子人話不投機,平日便沉默寡言。此時眉目隱在嫋嫋輕煙裡,倒是不那麼可惡。廣陵閣主事紅葉抱了古琴,於甲板中央輕撥絃,彈著廣陵散。殷逐離知道,真正的廣陵散其實早就已經失傳了,現在這本譜是她就著殘卷自己編的……但是那又有什麼關係呢,反正真正的廣陵散也沒有人聽過……她周圍八個舞姬正翩翩起舞,時而扭腰,時而踢腿,時而拋袖,琴瑟和濤音,雲翳配絕色,倒頗有幾分韻味。&ldo;大當家,又網住了三個,都是過往的商客,其中一個還是做珠寶玉器生意的。&rdo;水夫來報,殷逐離這才露了一絲笑意:&ldo;談好價錢再弄上來。另外派人下水看一下,既然前方有沉船,落水的必然不止三人。&rdo;這樣的搜救大家都已很熟悉,不待她話落已經有水夫下了水,浪裡白條一般,未驚起半點水花。風浪更急,開始下雨了。水夫從船艙頂抽出一油布篷架,頂蓋一樣撐在甲板上,船身有輕微的搖晃,但此船乃富貴城特製,專為應對這樣的大風浪,是以在江面行駛並無妨礙。光線更暗,有侍女掌了燈,雨聲漸大,覆蓋風浪之音。紅葉琴聲亦隨之逐漸高亢,穿金裂石一般。中間舞姬的舞步也盡蛻了柔媚,透著颯颯英姿。沈庭蛟斜倚著殷逐離,不由也有幾分好奇:&ldo;遇到屍體也撈嗎?&rdo;殷逐離將杯中殘酒喂他,那酒甚烈,她只給他剩了一小口。待他飲盡方道:&ldo;撈啊,撈上來賣給家屬。&rdo;沈庭蛟哧笑:&ldo;實在沒錢怎麼辦?&rdo;殷逐離輕啄他的鼻尖,自沈小王爺決定&ldo;以柔克剛&rdo;之後,她對他很是嬌寵:&ldo;沒錢出力啊,你以為這一船水夫是怎麼來的?&rdo;正說著話,江面又行來一艘船,卻是斐家的大船。這樣的風浪之中,他們也是以搜救為主,斐關山平日裡雖然瞧不起殷逐離,但殷逐離突發奇想的賺錢之法他還是學到了許多。此時船上的主事是斐家二公子斐定平,他大哥上次在雪中跪了半天,回去後便染了腿疾。他自然將殷逐離恨了個徹底,此番又是搶生意的對頭,他不由扶著船桅,目光恨恨。突然靈光一閃,他想到一個壞主意‐‐派人把這艘大船給鑿了!他進了船艙,殷逐離立刻心生警惕,她倚在船欄上,左手執一條烤魚,右手攬著沈小王爺:&ldo;晁越,派人去水下,嚴防這個壞胚子搞亂。&rdo;不多時,還真有人上來稟報:&ldo;大當家,那斐定平還真派了幾個人想來鑿咱們的船!太過分了!要不我們也去把他們的船給鑿了!&rdo; 殷逐離笑盈盈地咬了一口烤魚:&ldo;此時他定有防備,不過……&rdo;她低聲湊近對方耳邊,&ldo;找個生面孔換身衣服,假裝落水的商客混上船去,然後趁他們不備……&rdo;大船在又打撈了六個人之後斐定平抱著根浮木順流而下‐‐他的船沉進水裡了……茫茫灞水,天高水闊,暴雨疏狂,驚濤駭浪。斐定平在水中幾度沉浮,終於發愁了。殷逐離不知道幾個水夫在斐家大船上鑿了多大的窟窿,但那船沉得真的極快,轉眼船身已半數沒入江中。船上居然還有幾個美人兒,只是此時盡皆花容失色,哪還有半點柔雅之態。殷逐離天生見不得美人受難,立時便指揮:&ldo;先把四個美人撈上來。水夫每人五十文,議價者不救。船上客商看人議價。&rdo;大漢們立時便擲了網,準確無誤地將四個美人兒及一眾先前被斐家打撈起來的客商都撈到了船上,他們可不懂憐香惜玉,跟扔死魚一樣叭地一聲便將人扔到了甲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