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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拜相為後 作者:一度君華

那掌櫃雖不識皮貨,卻也摸得出來‐‐不論如何,這裘衣絕計不是兩壇酒能換到的,肥羊不是天天都有,他也就樂得同意了。殷逐離抱酒上馬,裡面只穿了一件夾衣,料子仍是煙霞雲錦,寒風一吹,她便縮了頭。這樣風雪之夜,守陵人早早地便歇下了,世家陵園氣派不凡,但究其根底,也不過只是個埋骨的地方。殷逐離翻入高高的圍牆,雪地溼滑,她摔了一跤,好在酒罈無恙。裡間石墓數百座,夜間光線又差,她記性一向不錯,然而當日站在山頭看他下葬,如今卻全然記不起那座墓的方位,那段記憶,只餘一段空白。她只得伸手觸控那碑文,一路摸了十數塊碑,手已僵冷得辨不出字跡,倒是兩壇酒被捂了個半溫。雪漸漸止了,鞋踏在冰上,吱嘎作響,墓與碑無言。她行走其間,終於不再伸手觸控碑文:&ldo;師父?師父你在哪裡?&rdo;那聲音在寒風中散開,彷彿也凝成了冰霜,殷逐離知道自己找不到他了,她隨意找了塊墓碑,在碑前坐下,其聲喃喃:&ldo;反正你們都差不多,我隨便選一塊也差不離。&rdo;她靠在石碑上,寒意浸透夾衣,徹骨地寒,唯烈酒入腹方有幾分暖意,她拍拍墓碑,語聲親暱:&ldo;你要不要也喝點?今天帶得不多,你淺嘗便好,不可貪杯。&rdo;話落,她將酒傾在地上一些,祭了積雪。也不知坐了多久,碑上落雪浸透了夾衣,她仗著腹中酒意,也不懼寒,微閉目昏昏欲睡狀。突然有腳步聲驚起棲鳥數只,殷逐離借石碑掩住身形,一手抱酒罈,一手握了黃泉引,以不變應萬變。&ldo;王上,馬蹄、腳印都很新,需要臣派人進來搜麼?&rdo;&ldo;不必擾人祖先,都退下吧。&rdo;這個聲音合著冰雪,殷逐離再熟悉不過‐‐沈庭蛟,來得倒快。她仍靠在石碑上,沈庭蛟往東邊一座石墓尋了一陣,終於忍不住揚聲道:&ldo;殷逐離!&rdo;殷逐離靜靜地看他,他披了件紫貂裘,那貂還是她親手所獵,製衣是雲天衣的手筆。那時候他多乖巧可愛,抱在懷裡的時候貓兒一樣。如今他原形畢露,她倒也無所謂悲怒‐‐大家都在演戲,各為了各的目的。誰也不比誰高尚,誰也不比誰卑鄙。她怒他作甚?她扶著墓石站起來,她是打算裝傻裝到底了,當下便遞了酒罈過去:&ldo;這麼冷的天,陛下竟然也到了。來,喝一口。&rdo;沈庭蛟不接那酒,問題太多,他不知道該先問哪一個,出口就成了:&ldo;這墓主人名唐憲,字牧之,你靠著他作甚!&rdo; 殷逐離頓時有幾分沮喪:&ldo;太多了,我不知道哪一個是我師父。&rdo;沈庭蛟蹲下身去,這才發現她身上只著了一件煙霞雲錦的夾衣,且已被融雪溼了大片。他怒極:&ldo;渾蛋,穿這麼點就敢出門!&rdo;殷逐離仰頭看他,積雪反射微光,如同雪地上的精魅。沈庭蛟解了貂裘披在她肩上,殷逐離搖頭,酒不過半壇,她已經有些頭暈:&ldo;天冷,你受不住的。&rdo;沈庭蛟不想多說,將她抱起來,往右行了一陣,面前現了一座石墓。他也不客氣,就這麼解了貂裘,與她擁在一起。二人躲在石碑下,暫避風雪。殷逐離拇指的指腹緩緩劃過碑前,再熟悉不過的兩個字,她不忍去想。她想到很多悲壯或悽哀的絕筆,甚至連&ldo;家祭無忘告乃翁&rdo;這樣八竿子都打不著的詩句也憶了起來。她安慰自己反正每個人都會死,她告訴自己不難過。她側過頭,臉頰貼在冰冷的石碑上,記憶中那個人笑如朗月。她突然明白了他的絕望,若干年後,她會模糊他的容顏,她再記不起他的眉眼,她會忘記他的聲音,忘記他輕觸過自己臉頰的指尖。她正出神,沈庭蛟的聲音清冷地響在耳際。&ldo;你是不是將我二哥放走了?&rdo;他一把將殷逐離扯起來,語聲陰冷,&ldo;殷逐離,你當真以為朕動不了你!朕會嚴查殷家所有車船,一旦發現他,朕誅你九族!&rdo;殷逐離心中冷哼‐‐但願你在斐家商船上抓住了他,也誅斐家九族才好。面子書卻仍不動聲色地哄:&ldo;陛下已貴為九五之尊,這大滎都是您的,又有哪個是您動不得的?&rdo;沈庭蛟冷哼,聲音雖淡,話卻是冰冷刺骨:&ldo;你別得意,如果下次你還來這裡,&rdo;他湊近她耳邊,語聲不怒不喜,&ldo;朕便命人將唐隱刨出來……&rdo;殷逐離淺笑,目光陰狠:&ldo;沈庭蛟,你敢將我師父刨出來,我就敢把你埋進去。&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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