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天棘宣讀諸將聯名彈劾之請折,謂當今王上沈庭遙弒父奪位、迫害兄長,在位三載,內薄恩德。外無建樹。以天道選賢與能為由,迫其遜位別宮。此書一出,天下譁然。沈庭遙更是震怒,不顧諸臣勸阻,徵兵二十萬用以征討平亂,命國舅傅朝英為天策上將,統領三軍;又名安昌侯薛承義領兵相應。大滎上下人心惶惶,烽煙再起。與此同時,殷家老夫人殷夢鳶正式將殷逐離削去殷家宗籍,稱此後殷家同她再無任何瓜葛。而長安之外各城鎮都有的心腹,私下裡仍然聽她調遣,富貴城歷經七代之後,終被分裂。殷逐離對這些漠不關心,她只想知道一個人的態度,可這個人,‐直沒有任何訊息傳來。殷逐離第一次過上軍營生活,瞅著什麼都覺得新鮮,和君中獎時也是打成一片,每日裡只當遊山玩水。而曲天棘始終不放心寶藏的事,車馬未動,糧草先行,如今軍中存糧不多,一旦交戰,後方糧草如何供給?是以他也就將殷逐離催得格外緊,殷逐離倒也大方,先就近從糧行調了十萬石糧草給他,解決了當務之急。軍隊表面是沈小王爺任主帥,他自然就住在中軍大帳。對於這次起兵他完全沒有準備,再加之軍中有曲天棘坐鎮,他倒也極少言語。這日三更天,殷逐離將睡未睡,忽聞笛聲,幽遠清冷,是那首《漁樵問答》。她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驚醒沈庭蛟,小心翼翼地出了大帳。她藉口如廁,偷偷出了帳營,循聲而往。只見存蕩月光之下,唐隱倚松而立,見到她也無怒色,面容冷清。殷逐離反倒有些忐忑,訥訥道:&ldo;師父如何來了?&rdo;唐隱輕聲嘆氣:&ldo;過來。&rdo;殷逐離前行幾步,唐隱握住她的手,話語無奈,&ldo;你這行事莽撞的性子,也不知何時能改。單憑寶藏兩個字,你就敢誘曲天棘謀反。若是到時候交不出來,如何收場?&rdo;那粗糙的手掌包裹著五指,殷逐離受寵若驚:&ldo;師父,您不生氣了?&rdo;唐隱自懷裡掏出一方繡樣並不出奇的羅帕:&ldo;這是另一張藏寶圖。&rdo;他將圖交到她手裡,似又想起殷碧梧,目光綿長,&ldo;當年你母親投奔沈晚宴時將它存於我處,現在為師交給你,也算是你母親給你的最後一份禮物。&rdo;殷逐離握著那方羅帕,師父,其實她送給我的最珍貴的禮物,不是什麼寶藏,而是你。唐隱,是永遠部不會真正記恨殷逐離的。縱然她與他恨之入骨的仇敵為伍,儘管她掀起另一番腥風血雨,唐隱永遠部不會真正惱恨殷逐離。殷逐離將那圖收好,整個人都坦在唐隱懷裡:&ldo;我娘她‐定很好吧。&rdo;唐隱點頭:&ldo;她是個好女人。&rdo;殷逐離聽著他寬闊胸膛中沉穩的心跳,輕聲道:&ldo;能讓師父受慕‐生不能相忘的女人,定然是百世罕匹的。&rdo;月亮自浮雲間露出半張臉,唐隱的青衫洗得有些發白,卻那般妥帖,月下的他容光溫醇依舊,相思陳年。他抬手輕撫殷逐離的長髮:&ldo;逐離,師父一直不同意你與曲家為敵,也並不全是顧念著你與曲天棘的父女情分。&rdo;他極少提及曲天棘,殷逐離抬頭,見他眉宇間皆帶了淺淡的笑意,和煦若三月春風。&ldo;師父只是想著,日後你若有難處,他身為入父,總也會照看著你一些。所以你和他為伍,師父……其實也無話可說。&rdo;殷逐離在他面前一向柔順:&ldo;師父的顧慮總有道理,不過逐離不需要曲家照看。&rdo;唐隱微頷首,倚樹而坐,目光卻看向夜色中濃黑一片的山林,若有所思:&ldo;是的,到今日,師父發現我的徒兒,從來就不需要任何人看顧。你長大了,有權決定自己的路。旁人,甚至你姆媽的意見,都不重要。&rdo;殷逐離與他比肩而坐,語聲含笑:&ldo;謝謝你,師父。其實別人的看法,我並不在意,真的。&rdo;唐隱摩挲著她的長髮,那動作太過溫柔,令人生出一種地久天長的錯覺:&ldo;師父記得當年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才六歲。這些年我明知道你在殷家過得不好,卻仍是念著私仇,任你在這裡長大。我發誓要報仇,偏偏力有未逮,一直拖延到現在。細細想來,為師真是羞愧難當。&rdo;&ldo;師父!你最近看婉約詞嗎,怎麼也學會悲春傷秋了,那些酸溜溜的文人愁緒,學不得。&rdo;殷逐離靠在他懷裡,摘了片松針把玩,其聲清悅,&ldo;如不是你,殷逐離不知道已經成了什麼樣子。&rdo;唐隱握了她的手,那溫度令殷逐離有片刻的無措,他的神色卻如同牽著一個孩童:&ldo;這些年你跟在我身邊的時候太多,令我們師徒二人關係親密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