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夥計已經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講述事情始末。殷氏與斐關山正在對恃，殷逐離見殷氏無恙，略鬆了口氣。殷氏手握純金柺杖，想是方才談判不怎麼愉快，她面色仍然鐵青。殷逐離很快得知事情經過，這一日斐家和殷家的商船在碼頭上御貨，因來往貨船甚多，灞水碼頭擁擠，便只得等斐家的商船卸貨之後方能靠岸。然而斐家卸完貨卻拒不挪船，一對恃就是大半天，盛夏天氣炎熱，殷家船上裝的本就是魚鮮海貨，悶在艙中眼瞅著死了大半，哪裡還耽擱得起？殷家的負責船運的應德正與斐家的夥計交涉，反受了斐家少東家斐定宇一通冷嘲熱諷，他急了眼，雙方這才大打出手。&ldo;殷大當家，你來得正好。&rdo;斐關山這會兒得意洋洋，&ldo;第一，這次是殷家的夥計出手在先；第二，你們殷家的夥計打死了我們斐家的夥計。現在屍體在這兒，兇手也在這兒，殷大當家你說怎麼辦吧。&rdo;殷逐離看看跪在屍體旁邊的夥計，他看起來很年輕，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右臉上被銳器劃了一道，還在滲血。她負手行到殷氏身邊，語聲沉緩：&ldo;殺人償命，自古就是天經地義的事。他殺了人，自然就該償命。派人報官。&rdo;她這話一出，應德正這邊的夥計都憤憤不平：&ldo;大當家，是斐家太過分了我們才出手的！我們……&rdo;殷逐離抬手製止眾人，她心裡有主意，這事兒已經犯了，只要不將人當場打死，送進牢裡要弄出來就容易。而斐定關明顯也看穿了她的心思，混跡商場的人，對朝中那點貓膩，清楚得很：&ldo;既然殷大當家也說了殺人償命，那就讓他自裁吧。&rdo;他抽了一把腰刀扔在屍體旁邊，殷氏冷聲喝：&ldo;老賊你欺人太甚！&rdo;斐關山冷哼：&ldo;老夫人此言偏頗了吧，你殷家殺人在先，反倒是我欺人太甚了？&rdo;殷逐離傾身撿了那刀，以拇指拭其鋒，語聲沉緩：&ldo;斐伯伯，這事殷家並不抵賴，殺人償命也是應該。但斐家公子卸貨之後堵我船道，是否有過於前？&rdo;斐關山看看身後的大兒子斐定宇，仍然冷哼：&ldo;這事是我兒處理欠妥，但這個人殺人……&rdo;殷逐離不待再他說下來，當即出言打斷：&ldo;好！我們夥計錯手殺人，按理我不應該護著他。但是他終歸是為了護我殷家，免殷家被惡人所欺。&rdo;斐關山面色一黑，正待再言，殷逐離又接著道，&ldo;而身為殷家一家之主，逐離不能忘恩負義，是以今日之事，若斐伯伯不信任官府，要以道上的規矩解決的話，我以一臂，承他所犯之罪。斐伯伯以為如何？&rdo;斐關山目光微閃，周圍諸人都是一陣議論，只稱道殷大當家果然義薄雲天，斐關山聽在耳裡，心頭一陣暗恨，就想讓她好人做到底：&ldo;哼，殷逐離，算起來老夫是你長輩，本無為難之意。但你若自願承擔，老夫不答應倒顯得沒有氣量了。&rdo;殷逐離不卑不亢：&ldo;如此說來，斐伯伯同意了？&rdo;沈小王爺面色微變，奮力擠到她旁邊，連殷氏也扯了她的衣袖，低喝：&ldo;不得胡鬧！&rdo;那邊斐關山有意讓她騎虎難下，當下痛快答道：&ldo;君子一言，快馬一鞭！&rdo;殷逐離輕輕擋開殷氏，不緊不慢地挽了左手衣袖，周圍人盡皆屏住呼吸，便連斐關山也是心中狐疑。殷逐離以刀在肘試了試，不緊不慢地道：&ldo;斐伯伯，逐離此刀斷臂，我殷傢伙計的事就一筆勾銷對吧？&rdo;斐關山不耐：&ldo;那是自然。&rdo;殷逐離點頭：&ldo;很好。那麼斐伯伯，今日斐大公子堵我船道，致使我殷家整船海貨悶死船艙，您方才已經承認他也有錯在先了，您又打算如何處理？&rdo;斐關山一怔，不由惱怒：&ldo;你道如何？&rdo;殷逐離目光鋒利如刀：&ldo;好說。今日殷某斷臂以償手下夥計錯手殺人之過，斐少東有錯在先，按理斷五指也不為過，但殷某身為一家之主，總應禮讓三分。他就斷三指好了。一臂三指互相交換，此事再不追究。&rdo;先前周圍看客本就對殷逐離斷臂之事憤憤不平，如今她此話一出，立時得到響應：&ldo;一臂三指！一臂三指！！&rdo;斐關山怒急反笑，他不信殷逐離真敢砍手：&ldo;哈哈，無知小輩，你敢和老夫玩虛張聲勢這一套！好，你若斷手，老夫就斷犬子三指！&rdo;殷逐離聞言，未作半分猶豫，轉身便橫臂於貨架上，揮刀就砍。斐定宇見她神色訣然，只驚得面無人色，慘叫了一聲：&ldo;爹！&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