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照明燈細細地檢視,終於發現靠近腳邊的一塊巨型條石,接縫處的空隙看起來比別的石頭要寬鬆,用小指都可以探進去。路天激動得撇掉手裡的東西,用肩膀扛住石頭,用力地往外頂。扛了半晌,兩隻肩膀的骨頭幾乎都錯了位,肌肉生疼,巨石卻絲毫沒有挪動的跡象。路天急吼吼地招呼海雅去拱石頭,自己抄起衝鋒槍,把守住洞口。海雅終歸是力氣大得多,一肩頂住巨石,另一隻手掌的五指狠狠扒住縫隙,奮力把條石向外推去。一寸一寸,隨著縫隙間的碎屑撲撲散落,巨石失去平衡,被推出了石牆,轟然滾落,在很遠很遠的地方砸出一聲巨響。一股清新而涼爽的空氣從缺口處湧進石屋。氣息中夾雜了泥土和植被的清香,撲入鼻孔,把石屋中原本的陰霾腐臭味道迅速擠走。從巨石滾落後留下的視窗向外望去,這地下石屋的背後竟然是一面峭壁,或者說,整座石頭神廟就建造在懸崖之上。他們並沒有真的陷入地下,而是被困在懸崖上的封閉石頭房子裡。遍佈沼澤的山谷被這座巨大的石頭房子擋住道路,而宮殿的背面其實是另一條更加幽深的山谷。滿眼都是翠綠色的林海,綿延交織的樹冠在微風中蕩起波浪。海雅解下纏繞在身上的套索,將長長的繩索伸出視窗:&ldo;路路,你下去!&rdo;路天本來還嘲笑海雅沒事總在身上纏個破繩套子,衝鋒槍都有了還用得著你那個套索麼!現在才發覺,原始的武器在原始森林裡有時還是很能派上用場。海雅幾腳踢開撲上來的鬼狒,焦急地呼喊:&ldo;路路,快,快爬下去!&rdo;路天從視窗伸出頭去一看,身下的懸崖竟然有十幾丈高,巨石壘成的宮殿與峭壁融為一體,最終淹沒在錯綜複雜的密林之中。自己若是順著套索爬出去,那海雅怎麼辦?一個人面對一群兇猛的鬼狒,誰拉住套索幫助海雅爬下去呢?路天咬了咬牙,絕不能在這時候把海雅老婆丟掉,自己一個人跑路。更何況這一趟是要帶著老婆回孃家見丈母孃的!他飛快地轉動腦筋,把揹包百寶囊翻了個底朝天。揹包底層有個摺疊成小口袋形狀的行動式帳篷,防雨塑膠布做的。路天靈機一動,把帳篷展開,四個犄角的麻繩結在一起,薄薄的塑膠布就做成了一頂很簡陋的滑翔降落傘。路天原本納悶老爸為啥給自己揣了這麼多亂七八糟的野營用具,現在看來老爸果然是英明神武。想必當年曾經有過這麼一撥人,挖開了這塊巨石,從這間封閉的石頭屋子裡逃了出去。&ldo;海雅,海雅,抓緊繩索,抱住我別撒手,我們倆一起跳下去!&rdo;路天把心一橫,倆眼一閉,小爺就是死也要跟老婆死在一塊兒。而且是用最酷帥瀟灑的死法!兩隻瘋狂的小壞蛋,一人扯住降落傘的一角,緊緊抱成一團,邁出視窗,縱身一躍,身體從懸崖上騰空,迅速向山谷中狂飆而下。輕薄的防雨布被懸崖之側凜冽的風頂了起來,藉著空氣的浮力,膨脹成傘形,又被兩個人的體重拖拽著迅速飄落。比他倆更加瘋狂的是湧進石屋的幾隻鬼狒,這時奮不顧身地從石壁中躍出,伸出長臂揮向駕著降落傘逃脫昇天的兩隻壞蛋。利爪抓住幾縷淡薄的輕風,隨後嘶叫著墜進了望不見底的深谷。那一剎,失重的感覺強烈地壓迫胸腔,全身的骨骼都好像被重力擠壓,碎裂。路天把身子縮成一團,不敢睜眼,視線從睫毛的縫隙間溜出去,天地間的景物飛速地從眼前流失。披著金色外衣的朝霞堆積在天際,明媚動人。路天那時也不知道,這一趟會不會是自己最後一次看到熱帶叢林裡染血的濃豔天空。海雅從身後緊緊抱住路天的身子,耳畔長嘯的風吹起他的一頭長髮。兩個人急速墜落。雖然只有短短的十幾秒,路天閉著眼卻彷彿已經穿越到隔世。耳畔和身側除了呼呼的風聲,就只剩下海雅溫暖的懷抱。一生一世,不離不棄的懷抱。腳心碰到第一根樹梢,倆人隨即嘰哩咕嚕地滾進了密林最上層的樹冠。海雅一手摟住路天,一手匆忙地扯住一切可以抓住的樹枝和藤條,在急墜之時借力緩衝身體。他盡力把路天裹在懷裡,用自己的肩膀和後背著地。兩個人抱成一團,最終跌在一大片厚實鬆軟的高山草甸上。山谷中的草木寂靜而安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