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狄巴的火紅色龐大身軀,如同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焰,蒸騰著暴躁的火星,嗥叫著撲向黑猿。海雅那兩條肌肉結實的大腿奮力蹬地,獵豹的身姿,腹部收緊,一躍而起,從三米多高的狄巴的耳側掠過,一腳踢中巨獸的太陽穴。狄巴的顱骨縫隙間一陣劇痛眩暈,惱羞成怒,揮掌扇向海雅,兩隻門板來回抵擋,防止被小黑猿近身偷襲。路天的心口砰砰直跳,心尖尖肉已經頂到了喉嚨口。海雅這一戰關乎的是兩個人的性命安危,說白了,這一次真的是要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比他更加緊張的是梅。她真是搞不清楚自己的寶貝兒子怎麼這麼快就跑回來了?!梅低估了海雅在雨林最頂層穿行的速度,也低估了小白猿在海雅心目中的份量。當然,她甚至高估了寶貝兒子對自己的孝順程度,以為海雅真的會乖乖地跑去黑河河口;小白猿夥伴不在身邊,小黑猿時時刻刻都惦記著趕緊收工回返,照顧最心儀的小夥伴。王狄巴的身軀像一頭爆發的火山,後頸和脊背的火紅鬃鬣炸起,噴吐著焰舌,身形頓時又脹大了一倍。而海雅在王的面前,靈活躍動的身材卻單薄得如同一隻跳蚤。一隻力搏大象的跳蚤。狄巴是馬瓦赫部落中最強壯的雄性,自從他殺死了前一任的馬瓦赫之王,還從來沒有人敢當面衝撞挑戰他的力量,更沒有人敢與之決鬥,爭奪它看中的交配物件。因此,當挑戰終於在這一天來臨,這傢伙表現出不尋常的暴躁和惱火,帶著某種居高臨下的倨傲。海雅遠距離地衝刺,一次又一次撲向狄巴,襲擊對方的後腦與脖頸處的要害。可是狄巴比&ldo;禿腦&rdo;那一類動作遲緩的笨蛋要強悍和迅捷許多,根本不會給小黑猿留出命中的機會,襲掠的巨掌攫取了四圍全部的空隙,一絲風都吹不進去。海雅的胸膛爆出濃咖色的熱汗,汗水順著小腹和股溝恣意流淌,浸潤了腳下的泥土,這時候四掌著地,累得咻咻喘氣。狄巴脖頸間的一圈兒鬃毛已經溼透,犬齒咬得嘎嘎響。它拼命想要抓住小黑猿,將之撕成粉碎,嚼個稀爛,卻又抓不到人,惱羞成怒。梅太心疼她的孩子了。小黑猿是她一口奶一口奶給喂大的,剛抱到手上時,瘦弱纖小得就像一團肉球球。馬瓦赫的小野人們出生十天之後就會攀藤上樹,不怕摔打蹂躪。可是海雅的小身體脆弱得像一片幼嫩的桉樹葉,筋骨軟乎乎得,只能在地上咿咿呀呀地爬行打滾,長到三四歲竟然才學會爬樹,幼稚遲鈍得要命。梅無法做到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孩子被殺死。她撲了上去,想要攔住狄巴的兩隻巨掌,卻被一巴掌扇了回來。雌性的力量比之雄性,相差甚遠,永遠也別想在家暴這一行當上佔得半點便宜。梅的腦袋磕在地上,痛苦地抱頭嗥叫。憤怒的小黑猿大吼一聲,嘯聲撕破了肺管,搏命般衝向狄巴,帶著勁力的五根指頭掠過狄巴的臉,狠狠戳在對方的一隻銅錘眼上。狄巴抓住了小黑猿飛舞的髮梢,狠命一甩。海雅被甩出了數丈,脊背重重地撞在泥鼓樹上!焦急觀戰的路天急得大吼,一邊吼一邊用被縛的腳尖奮力挑起自己的一根牛皮帶:&ldo;槍,我的槍!海雅,用我的槍!&rdo;喊完了他媽的才想起來,海雅這傢伙哪裡會用槍呢。這廝更聽不懂人話。可是海雅的腦袋並不是沒有智商的一枚椰子。小黑猿並非僅僅長了一張帥氣的人臉,腦殼裡盛的分明也是人腦的容量。他瞥見了路天的皮帶,眼明手快,從刀鞘中抽出那一把修長鋒利的獵刀,緊緊攥在掌中。他從來沒有用過這把刀,但是他見過小白猿是怎樣揮刀,怎樣刺傷了自己。刀刃劃破皮肉的感覺,很像被神明降下的天火燒灼時,那種鑽心的痛楚。他再一次迎面衝了上去,靠近狄巴的一瞬間,頭顱一扯,避開對方的重襲,狠命將刀刃插入狄巴的身體。巨人因疼痛而咆哮,舢板手掌揮舞,在黑猿擦肩而過的空隙間,一掌擊中了海雅。緊張到靈魂都快要出竅的路天,胸腔驟然一痛,那感覺就好像中掌的人就是自己,心頭的小肉噼噼啪啪碎了一地,抽抽地疼。那一掌打在海雅身上,力道生猛得可以砸斷小黑猿的肋骨。海雅滾倒在地,臉蛋蒼白無色,五官因為劇痛而極度扭曲掙扎,鮮紅的血水從鼻腔和嘴角一股腦湧了出來,在顫慄的胸膛上蜿蜒成一道一道血脈,順流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