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觀戰的馬瓦赫們,一個個面孔呆愣,似乎沒有預料到這場鏖戰的激烈程度,這時候竟然沒有一個動彈,也沒有顯露出相幫王狄巴的意圖。路天暗自驚恐,這時若是有哪個紅毛野人撲上來幫狄巴圍毆海雅,小黑猿可是必死無疑。可是這些馬瓦赫似乎從小就看慣了雄性之間的決鬥與爭霸,篤定了打架必然是仇家對仇家,哪有一窩蜂群毆的道理!力量強悍到馬瓦赫野人這個級別,王者之間的決戰永遠就是單挑。叢林中的龐然大物一般都不屑於打群架,那是猥瑣的鬣狗和食人鯧才會做的沒品位的事情。路天趁著所有醬油黨群眾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掐架的那一對兒,悄悄挪動身體,坐了起來,兩手背靠泥鼓樹。他把兩隻被縛的手挪到自己屁股下邊,一點一點地往前蹭,臀部一寸一寸往後挪,想要透過這種蠢辦法,把兩手給扳到身前,然後去掏手槍。蹭了半天也蹭不出來,赫然發現自己的兩隻手臂根本就不夠長,屁股又太大,圈起來的手臂怎麼也不可能從背後把兩瓣屁股給套過來!王海雅遠處的高崗上,清澈的小溪沿著山坡土坎蜿蜒順流而下。馬瓦赫部落常年遊蕩在這條溪流周圍,方圓一百多公里以內,方便取用淡水。一群行頭裝備十分簡陋的土著,用削尖的長矛在溪流之側開挖蓄水池,又用藤條套索拖拽著大石,橫擋在溪流之中,截住了小河的一隻支流,將淡水緩緩匯入,彙集到蓄水的瀉湖中。土人們個個兒頂著一頭茂密如紅杉樹叢的毛髮,幹活幹得嘿呦嘿呦,熱汗蒸騰,身體上的贅物讓他們行動不便,汗流浹背。即使是在亞馬遜這樣一個潮溼多雨的熱帶原始林中,每一年的季風過後,乾涸的旱季仍然凸顯水源的重要。蕨草枯黃,河床龜裂,這樣的乾涸會因為赤道帶的酷熱高溫而更加令人難以忍受。馬瓦赫的泥鼓祭祀場,月色慘白。狄巴的胸膛血流如注,紅湯攪溼了豔麗的毛髮。那一刀楔進他心臟下方的兩根肋骨之間。沒有直接命中要害,使得疼痛更加綿長難熬。憤怒的狄巴搖搖晃晃地向海雅撲來,一步,一步,逼近歪倒在地的黑猿。&ldo;海雅!海雅快起來,快逃跑啊!!!&rdo;路天不想看到海雅被撕成碎片。如果海雅能聽得懂自己講話,他想讓海雅快逃命,不用管他了。王狄巴距離小黑猿只剩下區區兩米,巨掌狠狠地拍下,想要砸爛黑猴子的腦袋。小黑猿就地一滾躲過那一拍,伏地的手掌摸到攤落腳邊的藍莓果漿,順勢抓起黏糊糊的一大坨果子,擲到狄巴臉上。酸唧唧的果汁噴進了狄巴的銅錘眼,刺激到眼球被抓破的幾道傷口,紅毛巨人那一隻受傷的眼紫漲得像個茄子,因為疼痛而嗥叫不已。海雅這時才突然用後肢發力,高高躍起,就勢攀上了狄巴的後頸,一條鐵臂勒住野人的頸骨。狄巴用手掌揮向腦頂,抓扯著背上的小黑猿。海雅奮然伸手拔出巨人胸口上的獵刀,在對方最柔軟的脖頸上狠狠地一抹!路天渾身大汗淋漓,汗水與身下的泥土和在了一起。他看著祭祀場正中央的那一頭龐然大物,雙膝一軟,緩緩地跪倒,最終,轟然倒下。王狄巴沉重的身軀在地面砸出一枚人形大坑,臨死之際為自己掘出了現成的墳墓。海雅從狄巴的脖頸上滾落,身體在夜風中簌簌發抖,緊閉的嘴角中淌出血絲,手中仍然緊緊攥著小白猿的獵刀。路天望著海雅一瘸一拐地朝自己走過來。海雅騎上狄巴脖頸時,被野人的手掌抓破了大腿,一片血肉模糊,血水順著膝蓋流到了腳脛。他身後淤黑的泥土地,點綴了一串暗紅溼漉的腳印。路天從來沒有這樣羞愧和難過,突然之間,為自己方才面對王狄巴時表現出的自私怯懦而無地自容。那一刻,連自己都已經靠不住,海雅仍然是最靠得住的夥伴,從來都不會在危難之時拋棄了他。海雅將路天抱在懷裡,攀上了藤條,一頭扎進幽深難測的密林,飛快地穿梭,箭影一樣的身軀消弭於林間,將一群恍然無措、目瞪口呆的馬瓦赫遠遠拋在了身後。小黑猿嘴角不斷咳出鮮豔的血,染紅了小白猿的肩頭和胸膛。&ldo;海雅,海雅你快停下來!你要幹嘛去?!你在吐血!&rdo;雨林裡最高的一棵熱帶木棉樹,四周靜得連一隻飛鳥都沒有。海雅在樹冠的枝杈間停住了腳步,緊緊抱住路天的身子,張口咬上小白猿肩頭的一塊白肉,牙齒摻和著血水,劇烈地廝磨打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