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天少爺難得地表現出悲天憫人,他血管裡流淌的最隱性的一條基因。就在這時,黑黝黝的密林上空突然枝翻葉動,無數條巨大的黑影向這邊襲來,黑影口中遙遙地呼號:hay-ya!……hay-ya!……一條又一條黑影從高枝上重重地砸向地面,粗壯的雙足落地之時,整座叢林都在震顫,迎接末日的降臨。路天在那一瞬幾乎被嚇傻。大地的顫抖直接將他的身子拋進樹坑。眼前的黑影在火光中現形,每一隻足有三米多高,遍體覆蓋鮮豔的紅毛,四肢粗憨如樹樁,面孔醜陋得無以復加,形如史前怪獸!hay-ya!!!!!!一隻怪獸眼尖地瞥見倒在地上不停痛苦翻滾的小黑猿,發瘋一般撲了上去,將流血的身軀抱進懷中撫摸,心痛地嘶叫。怪獸抬起一雙大如椰果的眼,四處尋覓傷害黑猿的仇敵,血紅色的眼球落在樹坑裡的小白猿身上。路天呆若木雞,無力反抗,腦中迅速掠過野外生存的各種逃生技巧,肉搏一定必死無疑,爬樹攀藤不是對手,小手槍的子彈都不夠用,腳邊也沒有河流湖泊供他施展水下技巧。他猶疑是否應該就地裝死,這時面前一陣颶風襲掠,舢舨大小的手掌拍了上來!小海盜腦門遭受重擊,一聲都沒有哼出,兩眼朝上一翻,仰面栽倒在地,這一次不必裝死,直接陷入了昏迷狀態。野人媽媽路天醒來時發現自己大頭懸空,四腳朝天。他被藤條捆紮住四蹄,背縛著吊掛在一棵堅果樹上,隨風還在輕微晃動。一股惡臭襲來,低頭一看,自己腦袋下邊不足五米之處,就是一坨螺旋狀優雅呈現的黑褐色糞便,似乎新鮮出爐,還冒著熱騰騰的白氣。小海盜兩眼一翻,轉瞬間再次暈了過去。等到他再一次地甦醒,密林中已然迎來了一個清新明快、露水充足的早晨。惡臭極大地打消了路天的恐懼感,甚至讓他產生某種想要趕緊被一刀剁死或者一槍點掉的大無畏衝動。自己身處一座茂密而藤蔓羊厥叢生的巴西堅果樹林裡。四周橫七豎八或坐或臥,或打鬧聊天,或直立行走的,是昏迷之前最後看到的那一群巨型怪獸。這些怪獸遍體紅彤彤的長髮,後腦的毛髮沿順著脊背,一直披散到臀部,化作一條不長不短、翹來擺去的尾巴。它們既可以像衣冠楚楚、舉止優雅的人類精英那樣站立起來行走,又可以像粗魯彪悍的大猩猩,四掌著地,奔跑跳躍著前進。那些巨大的腳掌毛髮叢生,每走過一步,大地都隨之萎靡地振顫,堆積枯枝的腐葉層在它們的腳底板下咯吱咯吱地塌陷。而它們的手掌甚至與腳掌一般碩大粗壯。路天一邊目測那個尺寸,一邊暗自品評琢磨,這些巨獸站立行走時一定非常吃力,如同兩臂各拎著一枚幾十斤重的啞鈴。小船王覺得這些怪獸像極了神農架裡據說一直倖存於世外的野人,或是北美大陸上傳說中的&ldo;大腳怪&rdo;。他們應該不屬於巨猿,因為可以正常地直立行走;當然也不屬於高階人類,遍體的紅色毛髮尚未經歷過進化的洗禮。那麼,他們或許就是一直生活在世世代代野史傳說和杜撰想像中的史前遺老?頭頂附近的風聲異常地緊湊,樹葉簌簌鳴動,巨大的身影掠過。一個野人從樹枝上輕巧地蕩下。也多虧了熱帶雨林的參天大樹根系龐大,每一棵大樹都擁有無數盤結糾纏的附生藤條,互相支撐樹冠重量,形成一個巨大網狀的植被群,不然還真的禁不住這些巨獸的份量。野人懷中抱著黑猿,用它厚實胸脯上遍佈的長毛將黑猿裹住,輕輕搖動。黑色的猿蜷縮在巨獸懷中,兩隻手掌緊緊抓住火紅色的長毛,兩腿曲起,半昏半醒,口中似乎咕咕噥噥,睡得像個痴痴的嬰孩。路天吃驚地望著黑猿與巨獸,忽然明白過來,這隻昨夜憤怒一掌將自己擊昏的野人,分明就是這隻英俊小黑猿的媽媽。雖然,呃,兩隻的相貌、身材互相對比,顯然體現了這世上最為迥異也是最意外之喜的某種變異……野人媽媽用兩隻門板一樣巨大的手掌託抱著黑猿,胸中轟隆轟隆,電閃雷鳴,眼中流露慈愛神情,像是在哼兒歌,只是這兒歌沒有曲調,聲音聽起來如同美洲原始部族敲擊的戰鼓。她甚至伸出一隻手指,疼愛地輕輕戳了戳黑猿的臉蛋,喉嚨裡發出心滿意足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