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晗搖頭,從未聽過,突然萬分難受,好像痛在他自己身上。楚晗那時是琢磨,小房子那種脾氣,也是本性極驕傲自重的人物,所以沒有對他提及陳年往事。至於房易之為什麼特意對他說這些,他沒細想。夜深人靜這一陣鬼哭狼嚎,老槐樹枝子上一個團的夜梟都驚呆了。楚晗鄭重推開對方的手:&ldo;我都明白了,謝您今天一番苦意房先生。但是,我不會與他識於危難而不救。&rdo;&ldo;你非要跟那東西糾纏什麼?你這痴傻!&rdo;房老頭看樣子是真心想勸住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歇斯底里得:&ldo;你現在有他用得著的地方,所以小千歲會找上你,是他想纏著你。不然你以為什麼緣故?你是個青春美貌的大姑娘還是你是一頭母龍啊?你以為他看上你哪裡嗎!再想不清楚回家去問你親爹老子,你就明白這其中原委!&rdo;&ldo;哦……原來他還有用得到我的地方?&rdo;楚晗被某些字眼戳了敏感,當時就沒細琢磨房老頭這句話的弦外之音……房易之哼了一聲:&ldo;不然你以為他跟你窮耗這多時間,是要怎樣?你以為當初你們倆認識,是碰巧偶然?老朽對你說句實話,孩子,那天去北新橋,文物局領導根本沒有請我去,我是退休好幾年一塊朽木頭。是小千歲命我帶他去,是他要露面。&rdo;楚晗:&ldo;……哦?&rdo;房易之直截了當:&ldo;一是怕有不相干的人毀井。二是因為,他早就知道你會去,他想見你,然後一步一步引你去那些地方,不然你怎麼會找到王府下那個龐大的地宮,你以為是誰帶你去的?&rdo;楚晗平靜安然:&ldo;你說的這些,我早都知道了。他也沒瞞我,都說了實話。&rdo;房易之眼光異樣,皺眉:&ldo;咳!非我族類,其心必有異端,下一步還指不定要你怎樣,要你捨命相付呢?&rdo;對方一席話,楚晗其實句句都不認同,尤其厭惡那一句&ldo;非我族類&rdo;。他與這房老頭子倒是一個族類,但道不同不相為謀,多說一句都嫌太多。&ldo;好啊,那就再幫他一次。我怕什麼?&rdo;楚晗淡淡一笑。……為他再涉險一次又何妨?……楚晗走開的瞬間,餘光看到盤坐牆下的房易之突然雙手前踞,深深地對他彎下腰,雙膝著地,向他端端正正行了一個大禮。這人剛才還急赤白臉罵他不懂事,這時卻又表情莊重,眼底似乎流露同情,又含有某種悲哀和壯烈情緒,長久伏地不起……楚晗後來覺著,房老爺子這些年來,就如他形容房三兒的那句話,恐怕也過得生不如死,以至於言行心態各種自相矛盾。這人年輕時的經歷一定充滿不為人知的暴虐與動盪,有很多不能提的秘密,雙手沾了無辜者的鮮血,罪孽纏身,人格分裂,在滑向惡念深淵的同時,偶然還有一絲良心發現吧。如果房老頭子是活該贖罪,自己這算什麼,他也說不清。他從內心不信房易之的話。他永遠不信房三兒有過一分一毫試圖傷害他的異心。說白了,以小千歲的本事,想把他怎樣都不是難事,想讓哪一號人就地人間蒸發,就是翻手覆手之間的一念。但是那個人至今沒有真正脅迫他做什麼。在大理髮生的意外,以及後來沈承鶴失蹤,他堅信那都不是房三兒的本意。因為事關尋找沈公子的線索,楚晗一刻都沒耽誤,隨即就把房三爺召喚回來。他兩個現在保持了某種比較默契的聯絡方式,楚晗只要想叫人來,房三兒基本一定會來。要是不出現,楚晗就該急了,這人一定出什麼事兒了。他們凌晨兩點出發,趁著北方的冬天夜長晝短,二探府學衚衕。房三兒臉上有那麼一絲懶散和疲憊,沒有平時那樣活泛。這人走路時從身後搭了楚晗的肩膀,身體一半重量掛到他身上。楚晗皺眉回頭:&ldo;沒有骨頭啊?&rdo;房千歲臉皮很厚地點點頭:&ldo;沒有。&rdo;楚晗略帶嫌棄地說:&ldo;你分量太沉,你走路不要總壓著我。&rdo;&ldo;這樣還沉?&rdo;房三兒哼了一聲,沙啞的聲音就從楚晗耳後發出:&ldo;已經唸了輕功口訣,不然一掌就把你拍成一幅畫。&rdo;這話楚晗倒是相信。房千歲不知從哪弄來一件特別厚特別土的羽絨服,把風帽都戴上了,還裹了一條大號圍巾,簡直包成個臃腫的大粽子,那模樣特可笑。夜裡空氣乾冷,風很大,楚晗看到這人用圍巾包了整張臉,恨不得眼睛也包上不用看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