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珠拉起丹吉措的手腕,用力捏了兩下,指腹摸著腕上隱隱跳動的脈搏,似是依依不捨地告別,用眼神示意他:快走吧!丹吉措反掌握住頓珠的手,低聲問:&ldo;頓珠,你怎麼有鑰匙呢?&rdo;頓珠唇邊露出輕鬆的笑,答道:&ldo;傍晚管家大人到溫泉池子泡澡去了,我特意跟了去……&rdo;&ldo;唔,可是,你把我們放跑了,萬一被大總管他知道了……&rdo;頓珠揮揮手:&ldo;咳,別囉嗦那麼多,快走吧!&rdo;扎西在一旁心急火燎地催促:&ldo;公子啊,別墨跡了,快走啊!&rdo;&ldo;嗯……&rdo;丹吉措用兩隻手緊緊地握住頓珠的手腕,也用力捏了捏,心口上堵著千言萬語,不知道還能說什麼。這時候對於放火燒人家祖廟的事情,早已經後悔得一塌糊塗。這一夜平靜得有些過分。雲頂寨裡的人彷彿都睡死過去了,沒有人聲響動。石板小徑上樹影重重,四周是黑洞洞的死寂。丹吉措與他的侍衛挽著手臂,溜出了寨門,開始奮力爬坡攀山,打算走山間小路,神鬼不知地溜到葫蘆橋,逃出永寧壩子。眼前一片片叢生的灌木和荊棘裹住他的腳步,摔倒了再爬起來,任憑荊條的邊梢劃過耳邊臉側的嫩皮,留下一道一道紅痕,已經沒有了知覺。腦海裡填得滿滿的,竟然都是那個男人的影子,深嵌進木楞高牆裡的影子,一雙痛楚到燒紅了的眼,一頂被撕扯得粉粉碎的氈帽,一條沉默而蕭索的脊背。真的要離開了麼?心底牽著的那一根絲線驟然繃緊,扯得心頭小肉絞痛。線掙不斷,肉就要斷。丹吉措一腳踩到個滑不溜丟的玩意兒,腳底下一個不注意,哧溜,滑倒在地。&ldo;公子,你沒事吧?&rdo;前頭不遠處的小侍衛回過頭來招喚。&ldo;沒事。&rdo;丹吉措用手撐地,想要爬起來,手指摸到個粘乎乎的活物,在指尖驟然一動,嚇得他低聲驚叫出來:&ldo;啊‐‐&rdo;黑漆漆的天空,從四周群山的背後,隱隱閃出紫紅色的霧氣。山地林間黢黑一片,根本看不清楚,丹吉措藉著天邊些微淡紫色的亮光,仔細地瞄向四周,頓時嚇出一身冷汗!&ldo;蛇,蛇,小林子……啊‐‐有蛇!!!!!&rdo;臀下突然有個東西一動,一條蛇滋溜從他褲襠下鑽了過去!丹吉措嚇得&ldo;嗷&rdo;一聲從地上躥了起來,捂住屁股逃跑,在山道上蹦來蹦去。&ldo;怎麼了?!公子怎麼啦?!&rdo;小侍衛從來就沒見過他家公子動作如此敏捷,簡直像練過凌波微步和水上飄,看來是真的被嚇著了,武功步法已然無師自通。丹吉措一步趕上了扎西,奮力一躥,幾乎要騎到他家小侍衛的脖子上,驚恐萬狀地叫喚:&ldo;有蛇,有蛇,滿地都是蛇啊啊啊!!!&rdo;&ldo;公子別怕,別怕!&rdo;扎西用肩膀半扛起他的主人,抖抖索索地往四下裡一看,可不是麼,竟然遍地都是蜿蜒爬行的八步蛇和菜花蛇。土生土長的野蛇扭動起光滑的身軀,在林間迅速穿行遊走。丹吉措最為怕蛇,更何況是密密集集的群蛇出洞,心裡大叫不好,這一回的逃亡之路恐怕又要出師不利,追兵還沒有來,就先遇上一群野蛇擋道。扎西結結巴巴地說:&ldo;公子,我覺得不對勁吶!&rdo;&ldo;你說什麼,什麼不對勁?&rdo;丹吉措直接攀在小侍衛的背上,兩條腿很沒有風度地纏上了對方的腰,就是不敢拿腳沾地。&ldo;公子,這都已經立冬了啊,山裡的土地已經慢慢凍上,野蛇應該去打洞冬眠了,整個冬天都不會出來吃東西的,它們這會兒著急麻慌地跑出來做什麼呢?&rdo;&ldo;是啊,跑出來做什麼呢!明知道我怕蛇,偏要跑出來嚇唬我的!&rdo;丹吉措鬱悶地嘟囔,這時候突然想起那個男人。大總管如果在身邊兒的話,心裡總會踏實一些,那男人天不怕地不怕的,還對付不了幾條蛇麼。蛇群的行動的確十分蹊蹺。它們似乎十分倉皇失措,從山間乾燥的洞穴中傾巢而出,一條又一條卷裹在一起,瘋狂地往深山裡逃竄。有成百條菜花蛇捲成了一坨,像一隻羊毛線球,在山路上滾走。&ldo;公子,這些蛇不是衝咱們來的!唉呀你就別哆嗦了,你的份量好沉,你快要壓死我了!&rdo;扎西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