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丹吉措!&rdo;丹吉措伸出一腳直接踹上扎西的屁股。扎西樂了:&ldo;哦哦哦,丹吉措,可是……扎西我說句實話,公子,我覺得你就連起個名字都能起得這麼有滋有味兒,聽起來就是跟我的名字不一樣呢!扎西,扎西,一聽就是個跑腿兒的傢伙嘛!丹吉措,這名字一聽起就是一表人才、風度翩翩的公子你啊!&rdo;&ldo;你……&rdo;丹吉措瞪了扎西一眼,忍不住伸出幾根細細的手指揪住紮西的衣襟,狠狠地前後左右搖晃了幾把。扎西配合著他的動作,裝模作樣地抖了三抖,吐了吐舌,那傻模樣像極了跳大神的薩滿神婆。倆人心裡一陣暢快,對視,一齊笑了起來。丹吉措垂下眼,自言自語補了一句:&ldo;名字當真像個公子麼?名字不是我起的,是他起的呢……&rdo;天色暗到看不清楚石板路,寨子裡的人都扛著農具回家了,丹吉措這才收拾起他的茶攤,把火塘熄滅了擱在板車上,慢慢地拉著車迴轉。最後剩下的一點點開水和蜂蜜、桃仁兌成一壺茶,白送給了從湖上打漁回來的老伯伯。老伯伯很高興地送給他一條活蹦亂跳的鮮魚。轉進院壩,卸下板車上的東西,他照例去到祖母屋給老阿依請安,噓寒問暖,扮好他的溫柔體貼小孫孫的角色。阿匹大總管出乎意料地坐在偏屋門檻上等人,朝他微微地一閉眼,示意他過來。&ldo;丹吉措,嗯……每天都去賣茶水?&rdo;&ldo;嗯。&rdo;丹吉措也坐到門檻上,和大總管隔得只有一個巴掌遠,忽然覺得四周的空氣都變暖了,驅散了秋末冬初晌晚的陰寒。男人瞧了他一眼,說道:&ldo;天氣轉涼了,別去賣了。&rdo;秋收轉眼就結束了,寨子裡的人開始為貓冬儲存蔬果和糧食,磨糯米粉,打酥油,來來往往光顧茶水攤的鄉親的確少了一些。丹吉措用兩條手臂攏著膝蓋,整理褲腳,答道:&ldo;我想冬天再找個別的活計做,賣一些寨子裡冬天需要的物事。&rdo;&ldo;別這麼急,不差那幾個月。明年開春再倒騰,先歇一歇。&rdo;丹吉措嘟了嘟嘴唇,笑著問阿巴旺吉:&ldo;大總管是不是嫌我賺太少了,都不值得每天這樣折騰?你的馬幫跑一趟就花出去幾百個銀元,賺進來上千個銀元;我每天掙一百個銅錢,大概只夠買一斤日喀則最上等的犛牛酥油,四分之一張提花的羊毛毯,鑲著寶石的藏刀嘛,我都買不起刀,只能買個刀鞘。&rdo;大總管狠狠地閉了一下眼:&ldo;你又來了!……老子就不是這意思。&rdo;小俊人兒的兩隻手被湖邊的毒日頭曬黑了,明顯沒有以前那樣白嫩細緻,每天用力拖著木板車走山路,指縫都磨出了繭子。大總管看在眼裡,有點兒心疼那一雙小白手了。大總管慢條斯理地說:&ldo;冬天的瀘沽湖風大,多雨水,山路溼滑不好走,你坐在寨子口那石板路旁,身子骨很容易受涼,別去了,嗯?可以在這院子裡賣你的茶水,賣給老子喝也成!&rdo;&ldo;呵,你喜歡很濃很濃的酥油茶,每次都放雙份的酥油兌一份茶水。你不會愛喝我做的苦澀味的清淡茶。&rdo;大總管眼睛一瞪,不爽地說:&ldo;誰說老子不愛喝了?你就知道我不愛喝?!&rdo;男人心裡很憋氣,全寨子的人都喝過這什麼苦的甜的酸辣湯似的&ldo;三道茶&rdo;了,多時興的玩意兒啊,快要紅遍半個瀘沽湖了!就只有老子一個人是最土的土鱉,就只有老子還沒有嘗過這一口呢!很想喝小仙鶴烹的茶,可是又厚不起這張人人都識得的老臉,去寨子門口排大隊。大總管現在不只妒嫉院壩裡那些戴著花頭巾、繫著花腰帶的俾子,他這會子開始妒嫉全寨子的老百姓!阿巴旺吉忽然站起身來,從偏屋裡用一隻肩膀挑起扁擔,扛出兩隻木櫃子。小木櫃子掛起在扁擔兩頭,左手的櫃子裡擱著個銅皮包起的小火塘,可以在裡邊兒陰著炭火,烤茶葉絲;右手的櫃子拉開櫃門,是一格一格的小抽屜,用來裝各種茶包和調味料。大總管低聲哼道:&ldo;喏,下次去擺攤子,不用拉那個板車了,擔著這倆櫃子就行了。&rdo;丹吉措驚訝地說:&ldo;唔?這是你做的?&rdo;&ldo;嗯。&rdo;&ldo;哦……那,麻煩到你了。&rdo;